夏竹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說:“兩位,勞煩你們把這玩意兒用給聞老弟,再將他捆給小少爺——這是我走的時候,小少爺特地吩咐的。”
在他說出最後一句話之前,兩個護衛原本還有微微踟躕。但有了最後一句,就沒有問題了。
他們應了聲“好”,銀石走上前,從夏竹手上拿過那數條荊棘。金石則身形一晃,下一息,人直接出現在聞淵麵前。
聞淵的去路被擋住。烈日之下,一滴汗水從他額頭滑落,緩緩流淌過麵頰。
金石沒有理會他的神色,朝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擰少年的肩膀。
聞淵眼睜睜地看著他動作,“反抗”兩個字快速在心頭升騰,又在轉瞬之間被壓下。
不行。
金石、銀石兩個,分彆開了十七、十六個關竅!也就是說,兩人都是接近築基的強者!
誠然,這樣的修為放在整個建武郡並不夠看,慕宸平時出門也不光會帶上他倆。但是,對於現在的聞淵而言,雙方的修為差距仍然是天上地下!
他甚至不好做出掙紮。光是這樣,就有可能讓他一心隱藏的修為暴露。
少年閉上眼睛,遮掉眼神中的不甘與倔強,讓人擒住自己。
有什麼東西被放在了他的背上。
一股巨大的力道同時壓了上來,銀石的嗓音緊跟著傳到聞淵耳中,又冷又沉,要求他:“跪下。”
聞淵麵皮繃得更緊,牙關咬到發痛,一點點軟下膝蓋。
今日之事、今日之事——
等到來日,自己一定要……
“等等。”金石製止道,“先讓他到小少爺那邊。”
否則的話,難道要讓少年膝行過去,慕宸就那麼乾等著?
聽同僚這麼說,銀石也覺得有道理,“也行。”
聞淵背上的巨力由此被收了回去。少年重新站直,心中卻並不輕鬆。相反,愈發沉甸甸的感覺沉浸在他心頭,讓他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沉重石塊碾過。
這就是沒有實力的感覺!
任何人,都能成為落在他、落在慕笙頭上的刀俎!
雖然心裡想著這些,聞淵臉上卻是什麼都沒透出來,而是在金石朝旁邊讓開一點之後,就邁開步子,以一種稱得上“配合”的態度朝屋子方向走去。
偏偏在這個時候,夏竹又不滿足地開口了,叫道:“銀石大哥!奪命荊怎麼就隻放在他衣服上麵呢,光是這樣子,有什麼用?”
其實是有用的。開始走動之後,聞淵就迅速意識到自己背上被放了什麼。初時還好,但當步子增加,他立刻感覺到了脊背上的疼痛。
既然有一個“奪命”的名號,那玩意兒就不光是普通的荊棘。它不光能刺破他的衣服、刺穿他的皮膚,還能讓他的傷口多出比平時強烈十倍、百倍的痛楚。就連烈日鞭的抽打,興許都沒有它炮製出的傷口那麼痛。
也就是聞淵已經不算凡人,這會兒才能頂著一步比一步蒼白的麵色,繼續往前走。
可夏竹還覺得不夠。
換句話說,他背後的慕宸還覺得不夠。
金石製止了聞淵繼續往前走得動作,銀石則按照夏竹說的那樣,一把撕開擋在聞淵身體與奪命荊之間的衣服。
其實到現在,那已經不能被叫做“衣服”了,充其量隻是幾條相互關聯的碎布條。銀石就是知道這層碎布條在不在都沒有什麼影響,之前才會把奪命荊直接放在少年背上。但夏竹既然這麼說了,他思緒一轉,也覺得沒必要在這點小事上讓小少爺不高興,於是做此改變。
不過,等到他把那些沾滿了血的碎布扔掉,再看著那個繼續往前走的少年,銀石腦海中又生出幾分意外。
他是親眼見到了對方背部是怎樣鮮血淋漓、皮肉翻起的。一連串血珠順著少年的走動落在地上,短短時間,就讓院子裡多出一條血路。
即便這樣,少年依然在走。某個瞬間,銀石心頭冒出一點念頭:“即便是我和金石……”
他沒有繼續想下去。思緒出現的瞬間,銀石就搖了搖頭。
再說慕宸那邊。
他的確在等聞淵。等待過程中,一壺靈茶竟不知不覺被他喝了一多半。
可慕宸還是覺得不夠。心臟“怦怦”亂跳,整個人都陷在一種莫名的慌亂情緒當中。
夏竹他們的動作怎麼這麼慢?——他忍不住在心頭抱怨。不過,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說曹操,曹操到。
剛惦記完,被他惦記的人就出現了。
夏竹一腳踏入屋中,以一種歡喜的聲音和他叫道:“小少爺!您要找的那個下仆,我給您帶來了!”
慕宸眼睛立刻睜大,身體站起,看向夏竹身後。
然後,慕宸的臉僵住了。他望著那個赤`裸上身、背後豎著一茬荊棘的少年,近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聲音:“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