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宮
“二妹妹, 我敬你一杯。”潭氏舉起酒杯,還笑:“這是來自西域高昌國的葡萄酒,妹妹一嘗便知味道醇正。”
甄芙晃了晃手中的夜光杯, 再嘗了一口,果真好喝。
可惜再好喝的酒也隻能麻痹一時,並不能真的緩解痛苦,她覺得孟媽媽的前夫馮秀才嘴裡應該也是有不實之意。
王子亮作為次子, 能讓老齊王另眼相待, 絕對有過人之處,怎麼可能親自上場。最有可能的真相是王子亮設了局, 因為他料定了馮秀才固然愛孟秀娘,可是對比舉人小姐的美貌家世身份,肯定是動了心。
一切都是馮秀才自願上鉤, 隻是有人拿這個引誘他罷了。
但實話實說,如果沒有王子亮的這一番操作, 起碼孟媽媽的娘不會因為她被休就故去,其父親因為母親病故,也不在人世了。
當然, 這一切都是甄芙的猜測。
潭氏卻是在心裡對甄芙另眼相待, 這次去召陵,這位妹妹突然可能就是成了梁國王後。梁國土地比陳國大五倍不止, 甚至梁地帶甲百萬,是赫赫有名的大國,從小國公主到大國王後,地位可謂是飛躍。
可她麵上完全沒有一點得意,全程都是很平靜的用飯,席間也是寥寥數語。
甄二夫人湊趣道:“二公主若是再回來早一些就好了, 那樣還能見過你姑母,這次姑母過來還專程為你們姐妹帶了禮物。”
“是啊,姑母送的是幾幅字畫,都是世間珍品,你的我等會兒親手給你。”譚氏笑道。
甄芙有時候覺得人的地位變了,身邊的好人也多了,看到的笑臉也多了,真是可笑。甄二夫人之前還暗地裡下絆子,暗自說她禮儀不好,請嬤嬤過來教導她。
還好甄芙自己找了許姬,因此得以去召陵。
再者,她自己能吃苦,她還真的和那位嬤嬤下苦功夫學了禮儀。
如今的甄二夫人待她可是親近的很,一點惡意似乎都沒有,所剩的就是巴結和諂媚了。隻可惜,太子允還不知曉能不能真的坐穩王位,這些人現在不知曉緣故,若是太子允不成,她的處境就又難了。
甄茉和甄英都暗自垂頭,甄茉還好,她是已經和謝六郎定親過的人,早已名花有主,甄英的親事家中卻有打算。
日後,甄芙出嫁,很有可能會帶陪媵,若是帶甄英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著甄英也能封個夫人,在梁國做夫人,甚至能生下兒子,很有可能就是梁王。
因此,甄二夫人對甄英使了個眼色,甄英卻撇過頭去,她從小在家中備受寵愛,豈可做這些摧眉折腰之事。
甄二夫人眼見女人如此,氣不打一處來。
甄茉小聲和甄英道:“你也真是的,娘方才討好她一個小輩,就是為你鋪路,你卻置若罔聞,這樣就不好了。”
“姐姐才是真好笑,你自以為有了歸宿,就讓我低三下四去,恕我辦不到。”甄英把頭一扭,氣呼呼的。
甄茉被妹妹反過來排揎,心中尷尬,麵上做無事狀。
這些眉眼官司,潭氏坐在高台上看的一清二楚,但她沒有說話,甄芙也自然裝作看不見,大家各自心思有異,無人在意甄荔如何了。
甄荔正在宛丘城的府邸,這座宅子是張家曾經的舊宅,張家世代積累的財富幾乎都到了她和兒子張敏之手上。
這座宅子修的金碧輝煌,不比宮中差,連內裡沐浴的池子都是用漢白玉砌成的。
可惜,她再有錢,都隻是個寡婦。
當然,若是沒有前世,她就做個寡婦遊戲人間,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她靠著兄妹都一樣過上好日子。
可是梁國王後的日子實在是太讓人向往了,就比如妹妹那時成了梁簡王的王後之後,每逢出行,排場極其大,尤其是宮中祭祀時,更是讓人心生向往,還有盟會時,諸侯國夫人對她很是尊敬。
那種氣派,若非身處其中,實在是讓人暈陶陶啊。
就是她作為旁觀者都,看到為她提裙擺的人都是大臣夫人,無數人簇擁,怎能不讓人羨慕。甚至簡王還為她建造章華台,美輪美奐華麗非常。
這完全不是她們在陳國能夠想象的,有些人不明所以,以為她在陳國是公主就已經不得了了,不知曉什麼叫做富貴不可限量。
可惜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她的妹妹居然成了未來的梁王後,等梁國國喪過來,就來陳國下聘。她現在還久久不能平,甄荔看向花奴:“怎麼辦呢?萬一梁國查到我的頭上,這可如何是好?”
她雖然懷著僥幸心理,但是姓韋的雖說被射殺,射殺之前有沒有被審出來,無從得知。
花奴向來忠心,且有些智謀,她道:“那些建造機關的奴婢已經封口,隻是當初來接您的除了韋大夫,還有其餘的人,那是梁國的人,我們就不好下手了。我看公主不如死遁才能免其一死,太子允早就聽說很是暴戾,就怕……”
“我知道,如果梁國派人來殺我,我是抵擋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我置之死地而後生。”甄荔打定了主意。
可是花奴又道:“大公主,您貴為一國公主,若是沒了這個身份,到時候您就是攜帶萬貫家財也不成啊。”
甄荔此時卻是難得的冷靜:“你去派人告訴荀良夫,就說他若肯帶我走,我就嫁給他。”
花奴想這荀良夫是陳國極其有才乾之人,國君親自去魏國請來的,他一見大公主的麵,就被迷的三魂去了六魄,是大公主的裙下之臣。
這個人倒是一個極好的人選,他有才乾,能周遊列國無事,也會有地位,對公主垂涎。
花奴立馬道:“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將此事辦妥。”
甄荔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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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陳國已經數日,甄芙苦學琴棋書畫,她這次去召陵明顯發現自己因為那幾年養在戚家,不常出去,靠著她的相貌能唬人,但實在是和彆人差一大截。
雖說雲柔和身邊的人都安慰她,說她們也是花架子雲雲,但是甄芙可不能真的這麼想。
“早上起來先去讀書,昨日的功課寫到了半夜,也不知曉先生滿不滿意?”甄芙笑著和孟媽媽道。
現下孟媽媽已經恢複過來了,她越發覺得那次所謂的生狗後被趕出來,就是老天爺在警戒她不該留在齊國,留在王子亮的府邸。
她也不擔心養老的問題,因為有甄芙在,甄芙知曉她喜歡花花草草,還特地辟了明珠宮的後殿專門給她種花草。
現在孟媽媽正美滋滋的道:“等鳳仙花長出花瓣來,有單瓣的是淺紅色,複瓣是深紅色,到時候加點明礬,搗爛之後包在你的手上,不知道多美呢。”
甄芙小聲道:“我的腳也要弄指甲花。”
旁人都隻覺得甄芙身形美,其實甄芙覺得自己的腳生的最好看,她的腳胖不見肉,瘦不見骨,白皙晶瑩,指頭圓潤,沒有任何老繭,和嫩豆腐似的,腳踝又細,因此,她最滿意自己的腳。
“好。”孟媽媽都讚同。
她甚至還暢想:“到時候咱們在南梁,南梁天氣熱,我得看看那裡種什麼花好。”
甄芙捂嘴知笑,又害羞道:“彆想那麼遠了。”
孟媽媽不以為然:“這有什麼想不了那麼遠的,不就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公主,您就放心做王後就是,比我可是好太多了。”
“知道了,媽媽。”甄芙不欲多說。
其實她也沒多想嫁人,比起嫁人,現在的日子太好過了。
譚氏作為嫂嫂,是管不到她的,宮中她地位超然,算是譚氏的小姑子,自古女兒在家時嬌客,尊貴許多。一般她說什麼,隻要並非無理要求,甄昭都會答應。
這樣清閒的日子,到時候嫁人了可就不同了。
上半晌學的是經史子集,甄芙學到九歲還是有底子的,可現在往深了學,就需要功夫,她十分認真。
午膳時,聽聞許姬有孕,甄芙和許姬關係不錯,親自過去探望。
許姬拉著她的手道:“非公主,妾的病無法療愈,如今又有了身孕,不知道如何謝公主才是。”
女子有了身孕,在宮裡才能打發寂寥,有個寄托,於本身地位也能突顯。畢竟,深宮太漫長了,即便是如許姬這般受寵,也不能日日和國君在一處。
甄芙就笑道:“不必謝我,你好生養胎就行,若有不適,找我也可。”
她說我,又看向許姬的肚子,很是好奇。
這個時候許姬才發覺二公主其實也是個小女孩,她雖然擅長岐黃之術,但是到底不懂這些,又想自己肚子裡無論懷的是男還是女,若是有二公主這樣的好相貌就好了。
因此,她還留飯,許姬見甄芙吃的很好,又說了好一會話。
“許美人好生歇息,我就先回去了,你若困覺,可不能熬著,這樣對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甄芙臨走時還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