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波不會在這個時候擁抱他,也不會讓他發泄他的情緒,而是會教導他:
任務期間要剝離所有的感情。
魏爾倫不會剝離自己的情緒,他隻會把所有的情緒壓在心底,沉沉地墜著心臟,呼吸間都帶著沉重。
他不是蘭波。
魏爾倫清醒地知道這個事實,但是麵對這個打破了他的孤獨的擁抱時,遲疑了一秒,才推開了蘭堂。
蘭堂覺得自己的擁抱突兀又糟糕,衣服不是溫暖的,反而有些潮濕,身上還帶著從前線沾染的硝煙味與血腥味,不是一個讓人留戀的懷抱。
因此,在被魏爾倫推開時,蘭堂絲毫不覺得意外,順勢低下身體,抬起頭,調整了一個完美的角度,將最大優勢的臉部展現在魏爾倫眼前,自我介紹道:
“蘭堂,我的名字是蘭堂,港口黑手黨的一名下層人員。你也是法國人嗎?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是什麼?”
蘭堂,和蘭波隻差一個音節的名字。
魏爾倫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這裡的環境也格外陌生,目光在移到蘭堂臉上時,停滯了一瞬。
蘭堂與魏爾倫的容貌不相上下,但與魏爾倫的精致與優雅不同,蘭堂陰鬱又冷漠,
黑色的長卷發如同深海的藻類,散發著濕漉漉的寒冷,金綠色的瞳孔像毫無感情的獸類的瞳孔,皮膚蒼白,眉眼始終蒙上一層陰霾,是另一種類型的美感。
現在,這朵冰封的玫瑰主動融化冰層,向魏爾倫展示它的誘人與芬芳,試圖引起魏爾倫的回應。
蘭堂把自己的身軀壓得極低,彎曲的長卷發淩亂地散落在床單上,抬起頭時,是一個仰視又傾慕的姿態,瞳孔顏色如初生的嫩芽,期望與希翼讓他的瞳孔水潤如寶石,表情柔軟又無害,眉眼間點綴了一層輕淡的憂鬱。
這副示弱的模樣的確讓魏爾倫的睫毛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但不是受到觸動,而是因為驚悚!
魏爾倫清楚地知道這個人是蘭堂,但是
睜開眼睛,蘭堂,
閉上眼睛,蘭波,
再次睜開,蘭堂,
再次閉上,蘭波
……
由於蘭堂和蘭波的相貌實在太過相似,蘭堂示弱的表現給魏爾倫的心底產生了不小的衝擊!
蘭堂通過魏爾倫剛才的反應,知道他與魏爾倫無法以英雄救美,這樣普通又順利的方式拉進距離,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
所以,隻能通過另一種超出尋常的途徑將魏爾倫留下來。
蘭堂逼了自己一把,將魏爾倫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上,垂下了睫毛,憂鬱又低落:
“你喜歡這張臉嗎?”
蘭堂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畢竟黑手黨不是一個看臉的地方,不過他能夠通過其他人的反應看出他的容貌是一柄利器。
因此,剛才他才會信心滿滿地在魏爾倫剛蘇醒的時候,就對魏爾倫告白。
救命之恩加上他的容貌,即使不會成功,也不會引起魏爾倫的反感,說不定還能引起魏爾倫的好感。
原本周全的計劃被橫來一筆的蘭波打破,蘭堂遭遇了滑鐵盧的慘敗。
但是如果他的長相與魏爾倫口中的蘭波十分相似的話,他的臉說不定能讓他在魏爾倫麵前占據一絲優勢。
他可以利用這絲優勢緩慢擴大,搶奪在魏爾倫身邊的地位,替代魏爾倫身邊原本的同伴。
蘭堂示弱的詢問如同給了魏爾倫當頭一棒,敲得魏爾倫有些無法回神。
一個臉很像蘭波的人,神情低落又示好地問他,喜不喜歡他的臉?
這是連魏爾倫做夢都無法想象的劇情!
受驚到了一定程度,魏爾倫反而冷靜了下來。
以他字符串編織的人格,不會有做夢的行為,
所以,這樣離譜的事件隻會是幻境。
而能夠製造出足以蒙蔽超越者的幻境的異能者,隻有超越者!
在他知道的組織的異能者中,恰好有一個人符合這個標準——
斯特芳·馬拉美的《希羅狄亞德》。
他與蘭波的聯絡員,負責提供情報與發布任務的精神係異能者。
編織一個亦真亦假,足以讓人崩潰的幻境,對馬拉美來講易如反掌。
至於為什麼會讓他陷入這場幻境?
魏爾倫心中瞬間升起了數十種猜測,平靜了下來,甚至還露出了微笑。
對待同伴的,教科書般標準的友善微笑,唇角的弧度太過精準反而顯得有些虛假。
魏爾倫一一在腦中推翻剛才的推測,抽出了貼著蘭堂臉的手,手指拽了一下蘭堂的臉皮,確定不是虛假的麵具後,心中僅剩的想法越發肯定:
“蘭波,”
幻境中的人不會這麼生動,所以這個和親友一模一樣的人,要麼是親友,要麼是馬拉美一直在控製著的人偶。
蘭堂被疼得“嘶”了一聲,捂住了臉,頗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模樣,搖頭否認道:
“我是蘭堂。”
“你告訴我,”
魏爾倫無視了蘭堂的否認,語氣輕柔了下來,詢問蘭堂背後的人:
“我在現實中昏迷了幾天?如果再不蘇醒,我就會成為一個植物人,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