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雙腳發軟,一步都動不了,隻能聽著被擁堵得水泄不通的前方傳來那位母親感激的哭聲。
她坐在歇息的木椅上,直到人群被撥開,大家自覺讓出一條縫隙,而所有的光都湧進那條縫隙裡。
男人踩著光,一步步朝她走來。
當他高大的身軀擋在麵前時,鼻頭忽然狠狠地一酸,眼眶也不爭氣地熱意洶湧。
裴晏行發現她眼睛紅了,一隻手放進褲兜裡,俯下身,表情是懶懶的,雙眸卻無比認真地盯著她:“嚇哭了?”
餘笙硬著頭皮否認:“沒有。”
“擔心我?”
餘笙咬咬牙,嗓音卻還是帶了哽意:“沒有。”
男人不再逗她,唇角一勾,瞥了眼棧道深處:“還往前走嗎?”
不少遊客都因為害怕而離開,餘笙這會兒也是驚魂未定,甕聲道:“沒心情了。”
“那去吃飯?”
她吸了吸鼻子:“好。”
裴晏行自覺背起她的大背包。
餘笙剛站起來走了兩步,突然有人攔住他們,是那位孩子的母親。
臉上淚痕還沒乾,頭發也亂蓬蓬的,興許還有些後怕,把孩子緊抱在懷裡。
“這位先生,真的太感謝了,您能不能留個聯係方式?或者名字也行……”
“不用了。”裴晏行漫不經心地笑著,牽起身旁女孩的手,“您要真謝我,就彆攔著我約會。”
餘笙低頭看著兩人交疊的手,心裡一陣溫熱的風吹過去。
峽穀沒走完,中間的小景點也不打算去了,他們上觀光車直抵鏡湖。
鏡湖果真像鏡子一樣,倒映出四周的山巒和天上的雲朵,美不勝收。
雖然之前受了點驚嚇,但也算不虛此行,看到了網圖都拍不出的人間仙境,身心都被眼前的美景撫慰和滌蕩。
傍晚回去的路上,餘笙收到杜若的微信,是有人在棧道上拍的照片。
杜若問:【這是你倆嗎?】
餘笙偷偷瞥了眼開車的男人,回複道:【嗯。】
杜若:【可以啊這男的,雖然渣,還挺有正義感,他救人的視頻網上都傳遍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膽子真大,那種事都敢上,換我吊直升機上嚇都嚇死了。】
【你說他真是擺地攤的?我怎麼就不信呢?】
餘笙:【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說的。】
把手機收起來後,餘笙轉頭看向裴晏行,試探著問:“你最近好像都沒去擺攤,不要緊嗎?”
男人眼皮動了下,隨即雲淡風輕地說:“沒事兒,少擺幾天餓不死。”
他也不是故意想騙她,隻不過每次看見她這副關切中帶著憐憫,又仿佛對他的“堅韌不拔”表現出敬佩的樣子,就覺得這姑娘有趣的很。
坦白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餘笙繼續試探著問:“你今天救人還挺熟練的,以前也乾過嗎?”
“嗯。”裴晏行淡淡地承認,“那飛行基地我朋友開的,經常過去玩兒。”
餘笙:“經常?”
裴晏行頓了頓,說:“現在少了。”
突然想起那天在雅舍一樓院子裡,裴晏行那句——開飛機的喜歡麼?
她認真地望著他問:“你會開?”
“會。”男人勾起唇,帶幾分揶揄地看她一眼,“怎麼,想去玩兒?”
餘笙忙不迭搖頭。
直升機的噪聲她並不喜歡。
車行駛在水邊公路上,傍晚陽光斜照著,有些刺眼,餘笙一隻手擋著陽光,低頭看手機。
直到駕駛座上的男人提醒她:“落日了。”
車緩緩停在路邊。
餘笙聞言抬起頭,望向西邊天幕,車窗被他降下來,那一片彤雲中火紅的落日便映入眼簾。
像女孩羞紅的臉,一點一點地,躲進層巒疊嶂的背後。
江風習習,吹散了白天積攢的高溫,是一天中最適宜的溫度,涼爽中帶一絲暖意。
餘笙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刻,和裴晏行一起看落日。
她回頭看他,眼裡還盛著夕陽的餘暉,暖暖的,悉數落進那雙深邃的桃花眼裡。
而他不知道看她多久了,也許一直在看著,眼眸像無底的深淵,卻璀璨生光,仿佛深淵裡布滿繁星,有種不期待的,又像是意料之中的溫柔。
在此刻之前,她很難把眼前這個人和“溫柔”二字關聯起來。
兩人目光膠著著,餘笙鼻子突然有點酸。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眼神裡帶著倔強,刨根問底:“你到底想乾什麼?”
看著女孩亮晶晶的眸子,胸口燥熱湧動,他緩緩俯身,靠她越來越近。
近到能看清彼此的眼瞳和每一根睫毛,呼吸交融間,聞到她剛吃過的芒果雪糕的香味。
男人的唇停在曖昧的邊界,再近一些,就要突破曖昧這條底線。
眨眼時睫毛扇起的風都仿佛落在她臉上,隨之撲麵而來的,儘是帶著薄荷味的滾燙氣息:“我想乾什麼,你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