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隻有兩個字, 褚原。
她眼裡的光暗下去,甚至沒興趣再看這人的臉,站直了身子, 低著頭說:“謝謝。”
“不客氣。”這人聲音也略渾厚些,帶著很沉穩的笑意,“以後不要這樣坐了,不安全。”
餘笙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嗯。”
回過神,又補了句謝謝。
有人在叫他名字,這位軍官沒再多說, 轉身出去, 踏上一輛軍用吉普。
“剛那是誰啊?”安檸把手搭上她肩膀,望著掉頭開走的車, “空軍製服誒, 好帥, 是個少校。”
也是個少校。
餘笙心口顫了顫,語氣平淡地說:“不知道, 不認識。”
“誒, 我們的車來了!”安檸指了指前麵, “不錯啊, 我還以為部隊的車很舊呢。”
餘笙望著那鋥亮的車漆笑了笑:“希望住的地方也能超出預期吧。”
今天是跨晝夜訓練, 太陽還沒落山就開始準備。
等到上天時, 天已經黑了。
三架飛機呈“人”字編隊, 平穩地在夜空上飛行, 一紅一綠的航行燈掠過城市上空。
“今天天氣好晴朗, 處處好風光。”於誌強在無線電裡哼起了歌,“02,好久沒跟你編隊了, 我這小心臟從早上就開始砰砰跳,講真的,初戀都沒這麼激動。”
石楊嗤笑了聲:“05,我看你是憋壞了,連他都敢撩。”
於誌強:“怎麼,怕我把你好哥哥搶了?07你也努努力,早日飛長機啊,咱哥幾個就你沒飛過長機了。”
石楊:“嘁,早晚的事。”
“對了02,聽說你休假談戀愛去了?談得咋樣?”於誌強轉頭看了眼長機裡麵的人。
沒有回應。
倒是石楊壓低了嗓音提醒他:“彆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會吧?歸來還是單身啊你?”於誌強笑出聲,“隊草,你這多少有點兒給隊裡丟人了。”
長機還是沒回應。
於誌強斂了笑:“咋回事?02無線電斷了?”
“……”
“02?帥逼?隊草?哈嘍?還在線嗎?”
又一陣短暫緘默後,電台響起男人略煩躁的聲音:“一號僚機是瞎了嗎?飛的什麼玩意兒?跳廣場舞啊?用不用給你配個樂?”
於誌強嘴角一抽:“……”
石楊小聲嘀咕:“叫你彆亂說話,02最近心情很down,一點就爆。”
“用你的驢眼睛看看長機在哪兒,維持速度,不要八卦。”裴晏行冷酷無情地指揮,“航向135,迎角80,上高度13000。”
三架飛機維持著編隊姿勢,幾乎瞬間鑽入雲層。
夜空依舊乾淨澄澈,安靜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此刻餘笙正在下榻的招待所,用手機拍大西北的星星。
安檸趴在床上直哼哼:“我屁股要疼死了,你屁股都不疼嗎?”
來的路上坐了兩個小時山路,其中半個多小時還是顛簸不平的爛路,安檸在半路就喊屁股要開花了,到招待所放好東西,索性趴在床上,哪都不想動。
“疼啊,這不是還早嘛,躺床上多無聊。”餘笙繼續用手機拍照,把夜空和遠處的山巒都納入鏡頭,“這兒環境多好呀,北城晚上都沒幾顆星星。”
曾經有人給她看過的,大西北部隊的星空,遠離塵囂和汙染。月落繁星滿天,多少年都沒親眼見過了。
突然發現來這裡,好像也沒有特彆糟。
雖然住宿條件比預料的更差一些。
她和安檸住一個標間,這裡的標間麵積比她以往住過的都小一半,真隻能放下兩張單人床,她倆帶來的東西都擺在狹長的過道裡。
衛生間很舊,好在隻要關上門,就聞不到那種銷魂的氣味。
臥室布局和她大學宿舍差不多,中間一扇小窗戶,窗戶前擺張一米多寬的桌子,勉強能放點東西。
兩張床被桌子隔在兩邊,另一邊都抵著牆。
安檸似乎有被她的心態感染到,從床上翻個身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第一件事就是把男朋友的照片擺在桌子上。
餘笙瞅了眼,笑:“挺帥的。”
“那可不。”安檸摸了摸照片上的男人,“他當年是我們高中校草,我跟著他報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又去他學校製造偶遇,追得可費勁了。後來畢業,他開始跟著工程到處跑,我倆也開始異地了。”
餘笙想起來什麼,眼皮顫了顫:“那你們……還好嗎?”
“挺好的呀。”安檸笑得一臉甜蜜,“上次是他去看我,這次我過來看他,說好了,等這個工程結束就申請轉崗去總公司,這樣就不用異地了。他說到時候結婚生小孩,不忍心讓我一個人辛苦,一定要陪在我身邊的。”
餘笙坐到床上,看著女孩花一樣的麵容:“那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知道以後會異地嗎?”
安檸點點頭:“知道啊,他學工程,以後肯定要跟工地跑嘛,工地在哪他就在哪。”
餘笙問:“知道還在一起?”
“本來……是猶豫過的,那會兒他跟我說他的夢想,說他以後的生活漂泊不定,也許不能給我安穩幸福的未來。”安檸雙手抱膝坐在床上,“可是我愛他啊,這輩子除了他,我不能忍受和彆人在一起了。哪怕不能走到最後,最起碼我不會覺得遺憾,因為我努力過,去靠近我最愛的人了。”
餘笙聽完如鯁在喉。
“朋友都說我傻,這也就是運氣好,遇到一個他。”安檸雙手捧臉笑著,“但我就是不後悔。”
心底一陣翻江倒海,許久過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傻。”
她不知道多羨慕這樣孤注一擲的勇氣。
也許最好的愛情,也是留給最有勇氣的人吧。
餘笙轉頭望著繁星密布的天空,眼眶莫名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