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澤陽這人沒什麼架子,從第一次見麵就自來熟,餘笙跟他說話也挺隨便。
溫澤陽:【他沒跟你說嗎?】
餘笙:【啥?】
溫澤陽:【你學長今天沒來學校啊。】
【他哥頭七。】
頭七……
腦子裡一陣天旋地轉,連屏幕上的字也看不清。
同桌見她臉色不太對,湊過來:“餘笙你沒事吧?”
餘笙失魂落魄地把手機揣進兜裡:“沒,沒事。”
她目光空洞地接過數學課代表發下來的作業本,無意識地翻開,拿起筆,愣了許久又放下來。
等回過神的時候,自己渾身都在發抖,手指冒出的冷汗洇濕了屏幕。
“幫我給老師請個假。”她匆匆站起來,從後門跑出去。
本想直接打車去機場,臨時想起沒身份證,哪都去不了。餘笙著急忙慌地往家跑,被顧教授抓了個正著:“笙笙,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媽,媽媽。”她嘴唇發著抖,害怕被媽媽發現,害怕走不了,更害怕他一個人度過最難過的時候,連今天也要一個人,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同學出事了,我要回臨港,我……”
“出什麼事了?”顧教授擔憂地皺起眉,“這麼晚你一個人去臨港?”
餘笙哭得抽抽嗒嗒的,聲音嘶啞:“媽媽我求你。”
顧教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輕歎一聲,轉頭上二樓,從房間門裡拿出她的身份證,然後把她送到門口。
餘教授發好了車子,在院外等她。
“太晚了,讓爸爸送你去機場,回程的機票爸爸也幫你買好。”顧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也似乎帶著警醒,“不管什麼事,明天晚上一定要回家。”
餘笙捏著身份證,像捧著她的命一樣寶貝,吸了吸鼻子:“好。”
萬幸的是飛機沒有延誤。
晚上十一點半到臨港機場,國內到達的人依舊熙熙攘攘,出租車排著隊接客。
餘笙終於上了出租車,一時間門卻不知道該去哪。
直到司機發問,才遲疑地張了張口:“一中吧。”
車輛行駛一半,餘笙收到裴晏行回複的消息。
【忙了一天,剛歇下。】
【你乾什麼呢?】
餘笙忍下一陣淚意,敲字:【準備寫作業。】
【你回家休息了嗎?】
pyx:【沒。】
【想打會兒遊戲。】
餘笙:【你還會打遊戲?】
pyx:【怎麼,不信?】
【早告訴過你了,我不是你看上去那個樣子。】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餘笙被他這句俏皮話逗得彎了彎唇:【不信,我要親眼看看。】
【你在哪打遊戲?】
裴晏行發給她一個地址。
【以前經常在那兒玩,下次有機會帶你。】
【乖,寫作業去了。】
餘笙努了努嘴:【噢!】
把手機屏幕上的地址放大,她對出租車司機說:“師傅,我不去一中了,去這裡。”
離高考沒剩幾天了,這時候去打遊戲,放在誰身上都得挨罵。
但餘笙哪舍得說他半個字。
她了解裴晏行,他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今天頭七,算算時間門應該就是她轉學前那陣走的。他的突然失聯,和見麵後若有似無的不尋常也都有了解釋。
突然決定放棄央音去考空航,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餘笙記得那天吃夜宵時裴正澤對他說的話,記得三哥對他包容和寵溺,想起那天晚上在星空下,他雲淡風輕地告訴她:“我打算考空航了。”“去找我哥。”
心底一陣紛亂的絞痛。
裴正澤活著的時候,他的夢想是當一個紈絝子弟。
如今裴正澤不在了,他說,他要去找他。
去完成他尚未完成的夢想,去守護他沒來得及守護的天空。
那種轉變,餘笙沒辦法感同身受,但她知道一定很痛。
遊戲機廳嘈雜不堪,充斥著年輕男孩們大喊大叫的笑聲和罵聲。
餘笙一邊往裡走著,一邊尋找熟悉的身影。
最後在一群包圍得嚴嚴實實的男孩子中間門,看到了他。
少年穿著一身漆黑的衣服,坐在模擬飛機駕駛艙裡,戴著頭盔嫻熟地握著操縱杆,仿佛與外界隔絕,那些歡呼和驚歎都與他毫不相乾。
大屏幕上,兩架飛機正在酣戰。
餘笙看不懂,但周圍男孩子們討論得十分熱烈。
“臥槽剛才那一下太妙了,真的飛行員也沒人敢這麼衝吧。”
“他這個手法很像y神啊。”
“你說排行榜第一那個yan?他不是好久沒出現了?”
“是啊,快一年沒上機了,你看榜上誰能超過他?都懷疑是哪個王牌飛行員開小號虐菜的。”
“完了,這發躲不掉。”
隨著屏幕上導彈擊中飛機炸開的火焰,遊戲結束。
眾星捧月的少年從機艙裡出來,所有人都在他周圍歡呼雀躍,他目光卻獨獨望向幾米開外,背著書包風塵仆仆,眼圈泛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