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都是林安父母留下的,對林安而言也非常重要,一定要帶出去。
之後林安一直緊緊抱著罐子,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跟著沈修澤,從幽暗的通道中慢慢往外走,一直低著頭,緋紅的眼睛茫然而呆滯,仿佛一具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
走在金色的旋轉樓梯上,林安抱著懷中的罐子,冰冷的觸感讓他忽然回想到不久前在幻覺中,他帶著父母走上台階,甚至還扶著媽媽讓她小心走路,不要踩空了。
他甚至連當時的心情都還記得,滿心的激動和愉悅,多年來的願望達成,隻是看著他們就覺得很滿足很安心。
可現在,林安看著手中冰冷堅硬的黃金罐子,他的爸爸媽媽不需要他攙扶,因為他們在這個小小的罐子裡。
他們死在了幽暗冷寂的地下城。
小時候被欺負,他抱著頭,哭著想要是爸爸媽媽在的話就好了。
長大之後,他終於明白父母不會回來了,所以他想要去找他們,想著至少能為他們收斂屍骨,讓他們不至於在荒野中變成孤魂。
可為什麼要讓他做這樣的夢,讓他以為美夢成真,讓他在夢中感受到最美好的親情,卻又用最冰冷可怖的現實將美夢撕成碎片。
他記得和父母攜手走出金字塔的場景,現在卻隻能捧著他們的骨灰。
他記得父母溫柔的笑容,可現實卻是兩具森白的骷髏。
他還記得父母用最溫柔的語調,帶著笑意喊他安安,可現實中根本沒有人會那樣喊他。
虛幻的美夢和殘酷的現實將林安整個人撕裂成兩半,一邊是父母笑意吟吟的呼喊,另一邊是兩具倒在地上的屍體。
眼淚朦朧了視線,林安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他的心臟好疼啊。
好難受啊。
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父母。
可現在找到了,他卻開始後悔。
要是不走這一趟,永遠懷著父母有可能在荒野某個角落好好生活著的念頭,那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
他現在明明是一隻喪屍,連心跳都沒有,可為什麼心臟會這麼疼,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捏住,那隻手還在不斷收緊壓縮,越來越疼。
他都變成了喪屍,為什麼還會像人一樣痛苦。
要是,沒有恢複意識就好了。
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因為一張父母的照片而掙紮著恢複意識的林安,第一次想要順從身體的欲望,變成喪屍。
自從打敗喪屍樹,體內的能量被大量消耗,林安淺灰的膚色在逐漸變淡,看似很快就能恢複正常人的模樣。
可實際上,因為能量缺乏,他又開始餓了。
每日和新鮮的人類生活在一起,如同一個饑餓的人置身在美食之中,一伸手就能飽餐一頓。
可林安卻一直死死壓抑著,他已經清醒過來,他是個人,不是喪屍,不會屈從於身體的欲望。
即使看著同伴分泌出大量的口水,他也一直在壓抑。
同伴們經常會抓一些獵物,那些血肉也一樣可以為他補充能量,還不會受到道德倫理的譴責,也是他最好的選擇。
可林安卻依舊在忍耐,他總覺得隻要吃掉那些血肉,底線就會一步步後退。從一點點解饞的新鮮血肉,變成大量的獸類□
□,最後可能就會按奈不住想要吃人的欲望。
他不想翻過那條線,所以隻能拚命忍耐。
可現在,他忽然沒有了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
他的願望已經以最糟糕的形式達成。
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吧。
他好累啊,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沈修澤和林安已經站在了黃金樓梯的儘頭,最上麵的出口被那條眼鏡蛇壓著,蛇身上的鱗片宛如鋼鐵做成的鎧甲,堅硬冰冷,形成了最牢固的門。
沈修澤還在嘗試將眼鏡蛇弄開,卻沒有發生身後抱著罐子,低著頭的林安在逐漸發生變化。
緋紅的雙眼曾經明亮而夢幻,讓沈修澤怦然心動,可現在林安的眼中卻失去了光,隻剩下一片暗淡。
原本快要恢複正常人的膚色再次加深,也變成了最初的淺灰色。
清醒的大腦變得混沌,那些濃烈的情感被一點點抹去,重新變得空白。
林安終於不再覺得痛苦,浸泡在潮水中般的窒息感也漸漸退去。
但另一種被死死壓抑著的感受終於變得清晰強烈起來。
他慢慢抬起頭,緋紅的雙眼注視著前方毫無防備的背影。
那雙眼睛裡沒有往日的呆萌和清醒,隻有見到獵物時的貪婪和殘暴。
嗅聞著新鮮的血肉氣息,失去理智的林安終於按奈不住,朝著近在咫尺的沈修澤衝了過去。
目標直指對方的血液湧動的脖頸。
而一直被他牢牢抱在懷裡的父母的骨灰,也隨著林安攻擊的動作掉落在台階上,順著台階咚咚咚地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