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崢點了點頭,“算是認識。”
顯然,不想多去聊這個話題。
倒是,趙謹城笑了,春風拂麵,“長崢,你不老實,什麼叫做算是認識,我們可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隻是,趙謹城長季長崢七歲,而他們自小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如果說,季長崢是他們那個大院的混世魔王的話,那麼趙謹城就是他們大院裡麵彆人家的孩子了。
趙謹城打小學習成績就極為優異,十六歲那年就考到了北大少年班去。
至此,他的經曆,在大院來說就如同一個傳奇。
趙謹城考上北大了,趙謹城出國留學了,趙謹城在某項研究上又被提名了。
趙謹城被製約了。
趙謹城無法回國了。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對於彆人家來說,若是有點國外的關係,那整個家裡都會跟著受到牽累。
但是趙家卻不一樣,組織都和趙家一樣,盼著趙謹城能夠早日從國外回來。
但是,這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念想,趙謹城太過優秀了,優秀到讓人望而卻步的地步。
對於季長崢來說,也是如此,或者說對於他來說,從一開始就是和趙謹城不是一路人。
他們兩個人有點類似於,一文一武,雙方各自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
屬於沒有任何交集,且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的階段。
以至於,季長崢在這裡看到趙謹城的時候,著實是腦袋宕機了片刻。
在聽完對方話後,他這才回神。
季長崢扯了扯嘴角,抬手打了下他的拳頭,漫不經心道,“趙謹城,我們之間可不是一起長大的。”
算是否認了兩人一起長大的事實。
這——
大家麵麵相覷。
張師長笑了,“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辦了,趙同誌在咱們駐隊這段時間,就由你季長崢來招待了。”
季長崢微微擰眉,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溫指導員卻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下他。
示意他不要在拒絕了。
明顯,趙謹城很得張師長的喜歡。
季長崢微不可微的嗯了一聲,態度倒是算不上熱情。
張師長許是看出了什麼,他跟著叮囑,“謹城是我從老劉那邊搶過來的,按理說,他應該先去老劉那邊的,是我不要了這一張老臉,這才把人給優先扒拉到我們駐隊來了。
“長崢,你可要儘好地主之誼啊。”
這話一說,趙謹城也跟著看了過來,他如今三十出頭,麵冠如玉,斯文儒雅。
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這一看過來,四目相對。
季長崢這一次沒在拒絕,他扯了扯嘴角,輕笑道,“自然。”
趙謹城朝著季長崢握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就要麻煩長崢你了。”
這話一落,像是不經意間看到了,季長崢手裡的結婚報告。
他意外道,“長崢,你要結婚了?”
季長崢把結婚報告收了下,隨口嗯了一聲。
趙謹城有些興趣了,“能讓我知道下,女方是誰嗎?能夠讓我們大院裡麵的混世魔王都跟著收了心?”
“真是了不得。”
提起自己的媳婦,季長崢臉上的笑容總算是真誠了幾分,“我愛人。”
不過,也就是這三個字,沒有具體要介紹的意思。
趙謹城像是來了興趣,“你不具體介紹下?對了,你家人都知道了嗎?”
季長崢顯然是不想在說話了。
他和趙謹城之間沒那麼熟。
還是,周參謀看出不對來了,他在中間打圓場,“長崢是我們部隊的人,一直都是這般直脾氣,趙同誌,你不要介意。”
“你不是問長崢的結婚對象嗎?對方姓沈,叫沈美雲,這不還沒結婚呢,剛打了結婚報告,要交上來等著審批。”
這話一說。
趙謹城的眼裡有一道流光閃過,那速度太快,以至於季長崢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在探究的看過去時,趙謹城又恢複了往日的斯文儒雅的樣子。
“沈美雲啊?這真是一個好名字。”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就是太不湊巧了。”
“我這次過來,要給駐隊這邊講解新式武器,那新式武器目前屬於保密階段,無法對外公布,這也就導致了,目前集訓期間,是無法外出的。”
言外之意,這結婚報告不止這會批不了,他甚至連結婚都結不了。
這下。
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季長崢驟然抬頭看向趙謹城,眼裡冷光乍泄,什麼話都沒說,但是在場的人都可以感受到現場的劍拔弩張。
眼見著他這樣。
趙謹城麵色不變,“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耽誤了長崢的個人問題解決。”
他轉頭看向張師長,“既然這樣,老領導不如這樣,我先去一下隔壁駐隊,你們這邊先讓長崢同誌解決下個人問題,等他解決完了,我在過來。”
這話,可謂是殺人誅心。
一下子給季長崢一頂高帽子戴了上去。
果然,趙謹城這話一說,張師長就一瞪眼,“這是什麼話,季長崢個人問題什麼時候都能解決,但是謹城同誌你不一樣,你是歸國人才,錯過這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是不是,長崢?”他們要是這次把趙謹城給放走到,隔壁駐隊了。
到時候人家先學了新式武器的一切,他們雙方實戰拉練的時候,這不就意味著,整個駐隊都輸了這一場比賽啊。
這個道理不止是張師長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懂,甚至是包括季長崢。
所以,季長崢深深地看了一眼趙謹城後,他突然笑了下,“趙謹城,你果然如同少時那樣,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明大義。”
這話一說,趙謹城臉色不變,他平靜地說道,“做人還是要從一而終。”
“看來,長崢你對我偏見不少啊。”
季長崢搖頭,沒看他,而是轉頭看向張師長,朝著對方敬禮,“我服從組織的一切要求和命令。”
這是身為軍人的天職。
張師長沉默片刻,“像長崢同誌學習。”
說完這話,他便直接頒布命令,“下午五點,集訓開始。”
說完這話,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你們還有半個小時去整頓行裝。”
“是——”
在場的眾人都跟著紛紛答應下來。
“另外,把暫時休假的在外人員,統一召集回來,越快越好。”
這個命令一說。
周參謀愣了下,“陳團長休了年假,回家陪伴家人,這——”
張師長語氣果斷,“召集回來。”
“大家麵前無小家。”
周參謀,“收到!”
*
外麵。
周參謀回頭看了一眼,季長崢放在辦公桌上的結婚報告,他歎口氣,“長崢,等這次集訓回來,我就給你批準。”
批了結婚報告之後,還要走流程,而且還有政審,這少說要一個多星期。
眼下突然要集訓,肯定是沒有時間了。
隻能說等這次集訓回來再說了。
季長崢神色不變,他嗯了一聲,“我曉得。”
“也知道輕重。”
這話一說,周參謀拍了拍他肩膀,“你受委屈了,等這次集訓回來後,我第一時間給你把報告批了,而且政審那邊的人,我也提前幫你打招呼,沈同誌那邊給你直接過。”
“絕不給你耽誤。”
季長崢,“謝謝參謀。”
說到這,周參謀突然話鋒一轉,“對了,你和謹城同誌,是有什麼過節嗎?”
季長崢似乎不太願意說,他搖搖頭,“沒有。”
眼見著他不肯說,周參謀也不在多問,他想到一件事,看向一旁的溫指導員,“等這次集訓回來,我給你保一樁媒,保管你滿意。”
本來還打算,等開完會,把季長崢的結婚報告一審批,一起把溫指導員的這一樁媒給保了的。
但是,現在顯然是沒空了。
他要去整理外出休假的戰士名單,挨個給對方通知,讓他們以儘快的速度趕回來集訓。
在這種大事麵前,這些個人問題,自然要先放一放了。
溫指導員聽到這,頓時有些驚訝,“參謀長,您沒開玩笑啊?”
周參謀,“自然。”
剛要細說的,辦公室又在喊人,他頓時火急火燎的離開。
“等回頭集訓完了,我和你細說。”
他一走。
現場就隻剩下季長崢和溫指導員兩個人了,溫指導員聽到一半,頓時覺得心裡跟貓爪一樣,“你說參謀長也是的,早點不說給我保媒,這個時候說這麼一句,咱們要去集訓了,有啥用?”
“這不是故意吊著人你?”
季長崢在前麵走,他寒著一張臉,並未說話。
這讓,溫指導員討了個沒趣,不過他也不惱怒,反倒是追了上去,“長崢,這結婚報告沒批過,是不是心裡難受了?”
他是知道,季長崢對著結婚報告有多看重的。
自從昨天回去開始,就開始寫不說,而且後來還特意跑到了家屬院,去和不少已婚的戰友取了經驗。
回來之後光那結婚報告,都寫了十多份,最後挑了一份最為完美的,打算上交給領導審批的。
結果,哪裡料到,竟然突然出現了要集訓這件事。
這擱在誰心裡,誰心裡都不得勁啊。
季長崢聽到溫指導員的問話,他搖頭說,“沒有。”
“在我這裡,你還言不由衷啊?你看看你那一張臉,都陰沉的能滴出水了。”
季長崢聲音低沉,“真沒有,身為軍人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大家麵前沒有小家,從他入伍第一天就知道。
“我隻是在想,要怎麼和美雲說。”
“還有林家那邊,我暫時離開了,不知道林家會不會去找美雲麻煩。”
他想的事情多了去了,這些都是要他來解決的,他實在是沒有傷春思秋的心思。
這話一說。
溫指導員歎口氣,“這你確實要和人家女同誌好好說,李營長當初第一個對象,不就是因為他要去女方過門的那天,臨時被部隊召集了回來,人家女方反悔了。”
這話一說。
季長崢倏然回頭看向他,“你剛說什麼?”
“李營長對象反悔了啊。”
季長崢突然一凜,“你說,美雲會不會反悔?”
這——
溫指導員哪裡知道。
“你不是說你在女方家裡表現的挺好的嗎?那不就是了,你都把她父母拿下了,就算是她想反悔,她父母也不會同意吧?”
聽到這,季長崢鬆了一口氣,他思忖片刻,“那她父母還對我挺滿意的,不過,我還是要把林家的事情先解決下。”
“你怎麼解決,你就才半個小時整裝喂。”
季長崢,“你回去幫我收拾東西,我出去一趟。”
這話一說,根本不給溫指導員拒絕的機會,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這讓溫指導員忍不住氣的跳腳,“不是,就這一會時間,夠你乾嘛啊?”
說完這,倒是想起來了一件正事,他忘記問對方,到底是新來的那個趙同誌,到底有什麼過節了。
不然,季長崢怎麼會是那麼一個反應?
算了算了。
等集訓的時候再去問也是一樣。
溫指導員認命的回去幫季長崢去收拾東西了。
季長崢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話務室,這才驚覺,他沒有沈美雲他們大隊部的電話。
隻能退而求其次,發了一封電報。
“有事集訓,等我歸來。”
待發完這一封電報後,眼看著出一趟駐隊是來不及了。
他思索片刻,找到了周家,也就是周參謀的媳婦趙春蘭那裡。
季長崢來找她,也是做了準備的,趙春蘭在嫂子裡麵是出了名的潑辣,也是出了名的公平正義。
再加上,他和對方也算是熟悉,這才生起了來找她的心思。
隻是,其實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來找對方。
畢竟,之前還出了一檔子相親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他們這邊一集訓,林家那邊必須要有一個有能力的人幫忙盯著。
季長崢思來想去,也就是趙春蘭最合適了。
這才過來。
他來的時候,趙春蘭正在院子內曬被子,聽到動靜,她不由得看了過來,“季營長,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季長崢笑了下,“嫂子,是這樣的,我有件事可能要麻煩你下。”
趙春蘭,“你說。”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臨時要集訓出發,不確定要多久,我想拜托您幫我盯著下林家。”
這話一說。
趙春蘭就懂了,“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管你不在的日子裡麵,我一定不讓林家去打擾你小媳婦。”
季長崢真心實意地感謝,“嫂子,回頭等我回來,一定請您吃飯,好好謝謝您。”
趙春蘭,“不用,多大點事情。”
季長崢一走。
趙玉蘭從屋內探頭出來,忍不住朝著姐姐趙春蘭說道,“看來,這季營長是真把沈同誌給放心上了。”
不然,也不會在出任務之前,這麼短的時間來,還來找人拜托幫忙。
“那是。”趙春蘭,“我瞅著啊,這季營長這次是動真心了。”
*
那邊,季長崢離開後,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還夠跑一趟,他便跑到了食堂的後廚那,找到了司務長。
“老崔,這次出集訓,你不用跟著去吧?”司務長的屬於總管後方的職務,一般來說,大家集訓的時候,他都在後方守著陣地。
司務長正在核算這個月的開銷成本,他聞言,“不去,怎麼了?”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待季長崢說完後,司務長看了下手裡的賬單,“剛好下午林鐘國同誌要過來一趟,需要我帶話不?”
他這邊對外的采購對接人,就是林鐘國。
季長崢殺氣騰騰,“你就說,他動我媳婦和女兒,後果自負。”
聽到這。
司務長撥算盤的手一頓,忍不住笑,“看來你真是把你那個未過門的媳婦,給看到眼裡了。”
不然,不會連帶著人家的女兒都這般看重。
季長崢聞言,難得認真了下來,“她是我喜歡的人。”
也是他看重的人,他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東西,全部都雙手奉到她麵前。
又哪裡舍得看她被彆人欺負?
要不是自己實在是無法離開,他也不會去拜托彆人了。
其實,季長崢有些小看自己了,當時他當著林鐘國的麵,打的那一通電話,等於說已經把林鐘國給嚇退了回去。
按照林鐘國的圓滑勁兒,他是不可能在去為難沈美雲的。
因為在他眼裡,無依無靠的女知青沈美雲,如今已經被打上了標簽,季長崢的人。
對於圓滑世故的生意人來說,他們最會看碟下菜,有背景的人,他是絕對不敢動的。
他們最喜歡的是用最小的代價,去獲得最大的利益。
當然,這一句話在林鐘國身上,可以說是展現到了淋漓儘致。
季長崢在從司務長這邊離開後,一路小跑去集訓的路上,他還在心裡默默計算。
他還有什麼事情是做漏掉的,思來想去後並沒有。
如果說唯一有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暫時失約了對方。
這是他的不是,等集訓回來了,他想辦法去多買些禮物,好好把美雲哄回來。
就是不知道美雲會不會生他氣啊。
因為想的太過投入。
以至於季長崢,連對方迎麵過來了一個人,他都沒看到。
“季長崢。”
這一次,趙謹城連名帶姓地喊道。
他顯然從辦公室才出來,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框,多了幾分儒雅和書生氣,連帶著態度也是淡然的,隻是那語氣卻帶著幾分他自己才能聽出來的刻意。
聽到喊聲,季長崢停下腳步看向對方。
一米之隔,兩個男人四目相對,在那麼一瞬間,火花四濺。
是他啊。
趙謹城回憶起來,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夢,最終定格為一個,季長崢肩膀上坐著綿綿,而沈美雲依靠著季長崢的肩頭笑麵如花。
一家三口極為幸福。
看到這裡,趙謹城驟然握緊了拳頭,他向來淡然的目光也跟著瞬間犀利了起來。
他語氣極為不平靜。
“季長崢,你運氣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