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崢這話一說, 周圍鬨哄哄的現場,瞬間跟著安靜了下去。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哈了一聲。
接著就是一陣爆笑傳了出來。
“季同誌,你是來提親娶媳婦, 不是來娶兄弟的吧?”
“就是就是,你這身份可不能弄錯了。”
季長崢也沒想到, 會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實在是美雲之前笑得太過迷人了一些。
他被人打趣的臉上有些熱, 不由得轉頭去看美雲。
沈美雲也沒想到,這呆子竟然在這種關鍵時刻向她喊兄弟,那麼多人看著呢。
她忍不住笑了,“鐵打的兄弟流水的兵, 看來季長崢你是把我當你家人了?”
這話一說,季長崢原先的尷尬一下子跟著消散了,他隔著人群看著她, 一雙眼睛在灼灼發光。
他的美雲真的好好啊。
不管任何時候, 都是在包容著他。
對著人群, 他朝著沈美雲朗聲道, “美雲,你很重要, 比兄弟還重要,也比家人更重要。”
美雲現在在他心裡麵排第一, 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超過她。
這話無疑跟情話差不多了。
周圍過來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喲,咱們季同誌這是在表白啊。”
“我看是,季長崢這是鐵樹開花,不得了啊。”
司務長和周參謀忍不住對視一眼感歎道。
旁邊湊熱鬨的人也差不多。
“看來沈知青這對象,是真把她放心裡去了。”
胡青梅忍不住朝著喬麗華感歎道。
喬麗華嗯了一聲, 遠遠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很般配啊。”
曹誌芳沒說話,在生悶氣。
她不明白,喬麗華能遇到好對象,沈知青也能遇到好對象,怎麼就她曹誌芳遇不到了。
真是怪倒黴的。
被大家羨慕的沈美雲,臉有些熱,她是發現了,季長崢年輕,什麼都不怕。
不怕被彆人說,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喜歡和愛慕,宣告得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他的愛是明明白白,是轟轟烈烈的,甚至連喜歡都是。
這是沈美雲從來都沒有的另外一麵,她向來都是含蓄內斂的甚至是自卑低調的。
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沒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她從小生活的環境,身後更沒有依靠,這也就注定了沈美雲的性子。
不可能像是季長崢這般,活得肆無忌憚,張揚隨性。
能夠有季長崢這般性格的人,他們從小的環境肯定很好,他的父母也肯定很愛他。
他的背後有一定依靠和依仗,才能夠活得如此張揚隨性,才能夠有那種將喜歡和愛慕,訴說給全天下人看的勇氣。
反正,沈美雲是沒有的。
她從來都不是被偏愛的那一個,她習慣了藏在人後,悄悄的躲著,去默默地偷看著屬於彆人的幸福。
直到——
現在,幸福降臨在她身上,她有了愛她的父母,有了愛她的愛人。
她得到的偏愛,竟是如此的明顯。
甚至,沒有任何掩蓋,是那種要被昭告天下的偏愛。
這讓沈美雲不由得笑了,是那種真心實意地笑,也帶著幾分溫暖。
“季長崢。”
謝謝你啊。
她在心底輕輕地說。
季長崢雖然沒聽到,但是他似乎懂了一些,他站在喧囂的人群中,朝著笑的肆無忌憚,他要將自己的愛人,要將自己的幸福,去昭告天下。
他要將自己所有的喜歡都公之於眾。
季長崢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他像是一個獻寶的孩子一樣,抱著收音機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沈美雲麵前。
當著眾人的麵,拆開了箱子,他看著她,笑容滿麵,“美雲,你看你喜不喜歡?”
最新款的收音機,可以放歌聽,也可以去聽廣播。
可以在他出任務不在家的日子裡麵,陪著美雲說話唱歌聊天,讓她不會感到孤單。
當然了,他在家的日子就更好了。
他摟著美雲,美雲抱著綿綿,他們一家三口躺在炕上,一起安靜的聽著廣播。
自從打了結婚報告後,季長崢便幻想過無數次這種生活。
他的生活裡麵啊,每一件,每以樁都有著美雲。
甚至,愛屋及烏,連綿綿都算了進去。
沈美雲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懂了,她說,“我很喜歡。”
最開心的莫過於自己買的東西,被心愛的人喜歡。
季長崢又繼續從大衣裡麵往外拿,“這個呢?”
是個手表盒子,也才巴掌大,剛好被他揣在大衣裡麵。
他打開了盒子,露出了一款銀白色手表,白色的表帶,玻璃表盤,指針在安靜地移動。
這一款手表,真的很漂亮。
旁邊的胡青梅更是忍不住尖叫道,“這是上海牌手表,最新款!!”
“要賣兩百多塊啊,而且還不一定買得到。”
她最愛這些昂貴的東西,以至於她能夠對這些東西都如數家珍。
胡青梅這話一說,周圍人瞬間跟著鬨哄哄了起來。
“啥?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玩意兒,賣兩百多塊?這不是開玩笑嗎?”
“對啊,這是搶錢啊,兩百多塊都夠咱們這鄉下人,兩三年的嚼用了。”
“誰閒得沒事,花幾百塊買個這玩意兒?”
周圍的社員們你一句我一句的。
胡青梅便忍不住解釋道,“那是你們不懂,在北京上海那種大地方,這種手表很被人追捧的,因為是上海牌的,而且還是石英表的一種,聽說一塊能帶一輩子呢。”
“那也要不到兩百多。”
社員們否認。
“算了,我不和你們說了,反正你們也聽不懂。”胡青梅上前一步,朝著沈美雲問道,“美雲,你能把這塊手表給我看看嗎?”
竟然連沈知青都不喊了,直接喊了親切的美雲了。
這是要拉近雙方的關係了。
這——
她剛一開口,就被準備離開的喬麗華給拽了下,“胡青梅,這樣不好,那手表是人美雲的,人家都還沒拿到手,你來借這算什麼?”
語氣竟然有些生氣了。
這讓胡青梅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她的承認自己是有些害怕喬麗華的。
畢竟,喬麗華當時接替候東來的工作,把知青點也確實打理得挺好。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沈美雲笑了笑,朝著喬麗華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在這種情況下,她確實是不太好拒絕胡青梅。
不是她沒勇氣,也不是她張不開口。
而是在這種好日子裡麵,她和季長崢一樣喜歡吉利的事情,不喜歡這般拒絕人觸黴頭。
喬麗華的開口,幫沈美雲省下了不少的麻煩,以至於,她甚至去阻攔了季長崢開口。
季長崢掃了一眼胡青梅,心裡想的卻是,哪裡來的愣頭青,眼見著他送給媳婦的定親的物件。
他媳婦都還沒戴呢,對方就要借,這真的是讓人一言難儘。
季長崢倒是不笨,他直接將手表給戴到了沈美雲的手腕上。
沈美雲的有這一雙皓腕,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細膩又潔白,而且她的手腕,也很好看,不是那種特彆瘦的。
而是帶著一點圓潤的肉肉,光看著就是一種視覺享受。
季長崢也是,他給沈美雲戴手表的時候,不小心觸摸到了對方滑嫩的肌膚,當即手一頓,心臟開始怦砰砰跳起來。
偏偏。
還要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趁著季長崢彎腰給她戴手表的時候,沈美雲忍不住朝著他咬耳朵,“季長崢,你心跳好快。”
如同擂鼓一樣,隔著距離,她都聽見了。
季長崢的手一頓,頓時有些不自然,“我有些緊張。”
從早上開始,不對,應該是從昨晚上開始,他的手心便一直都是汗津津的。
明明這才剛三月天,明明溫度也不高。
明明,他當初在戰場上拿槍的時候,都沒這般緊張過。
說到底,還是因為太過在乎,怕自己做得不好,怕美雲不高興,想的越多,怕的越多,也越容易患得患失。
沈美雲抬手,拍了下他手背,問,“現在呢?”
季長崢,“更緊張了。”
沈美雲忍不住噗嗤笑了,她覺得這樣的季長崢好可愛啊。
明明生著一張英朗不凡的臉,但是卻因為太過緊張,繃得緊緊的像是一個小孩兒一樣。
她果斷轉移了話題,“還有什麼?”
“哦哦,還有縫紉機。”
這下,季長崢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美雲,你會用縫紉機不?”
他是聽家屬院的嫂子們說,但凡是結婚的女人,沒有人不要想一台縫紉機的。
季長崢便想著,彆人有的美雲也要有,他便給美雲也準備了一台。
縫紉機被拆掉紙箱子後,暴露在大家眼前,純黑色的縫紉機上有著鑾金色大字。
看起來顏值極高,幾乎是拿出來的那一瞬間,在場的但凡是女同誌,尤其是結過婚的女同誌,都忍不住目不轉睛地看了過來。
她們也好喜歡啊。
這台縫紉機踩得肯定非常舒服,做出來的衣服肯定也會很漂亮。
大家都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頗為愛不釋手。
倒是另外一邊,聽到季長崢問話的沈美雲,她搖搖頭,“我不會。”
她確實是不會踩縫紉機,更彆說做衣服了。
季長崢也不失望,他想了想,“這樣啊,沒關係,我回去學。”
這話一說。
司務長本來看熱鬨的,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是,季長崢你一個大男人你學什麼縫紉機啊?”
“你也不看看這縫紉機,你坐下去後,夠不夠你踩的?”
“我都懷疑就你那力氣,三兩下能把縫紉機踩的冒煙了。”
季長崢側頭,問他,“大男人不能縫紉機嗎?”
司務長,“一般這玩意都是女同誌來踩的。”
他好像真沒聽過,哪個大男人會回家踩縫紉機的。
季長崢,“那做飯的一般都是女同誌,你怎麼還天天做飯?”
司務長,“……”
司務長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他強行辯解,“做飯那不一樣,廚子都不都是男人,但是踩縫紉機的,好像沒看到有男人去踩。”
季長崢當著司務長的麵,過去搬了個凳子,坐下來踩了兩下,“好了,你現在看到了吧?”
“你以後也會看到的。”
“沒事,你會慢慢熟悉的。”
司務長,“……”
這是個狠人啊。
隨著季長崢這一動作,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饒是陳秋荷他們也都是一樣的,當陳秋荷看著季長崢坐在一旁,踩著縫紉機的時候。
她恍惚了片刻,旋即,忍不住紅著眼,朝著沈懷山說,“懷山,我這會就是死了都放心了。”
放心什麼。
放心她閨女能夠遇到這麼一個,把她疼得如珠似寶的男人。
就是他們做父母的,也不過如此了,他們做父母的能這樣,那是天然的血緣關係,那是因為美雲是他們的孩子。
但是季長崢不一樣。
季長崢和沈美雲前麵二十多年互不認識,他能對她好,全憑著一腔的喜歡,但是那一腔喜歡,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真的,讓陳秋荷看著,都挑不出毛病。
沈懷山聽了,他抬手輕輕地拍了下陳秋荷,“在胡說什麼呢?閨女大喜的日子,你要多活幾年,看著閨女以後的日子過得好,過得幸福才行。”
陳秋荷嗯了一聲,她擦眼,去看自家閨女,沈美雲。
顯然閨女也被季長崢這一動作給驚呆了,她還在不可思議地看著季長崢坐在那縫紉機上,丈量下高度和台麵上的機器使用法子。
在試完後,季長崢起身,走到沈美雲麵前,朝著她說,“美雲,我看了下,我也能用。”
“以後我做件衣服給你穿,要不要?”
他問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著小星星。
他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一雙桃花眼瀲灩,這般獻寶的樣子,沒有人能拒絕,沈美雲也不例外。
她沒急著回答,而是問,“季長崢,你不怕嗎?”
季長崢,“怕什麼?”
“怕彆人說你啊,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踩縫紉機啊?”
季長崢大手一擼頭發,“彆人說什麼管我什麼事。”
他低頭看著她,眼神帶著幾分執拗,“美雲,就問你喜歡不喜歡嗎?”
“我給你做衣服好不好?”
他這一雙手,拿過刀,抗過槍,殺過人,立過功,就是沒做過衣服,更沒給他媳婦做過衣服。
不過可以試下,感覺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做了一件衣服出來,讓美雲穿在身上給他看。
他會覺得很有成就感啊。
所以,怎麼會覺得丟人?
完全不會的好嗎?
他隻會覺得驕傲,他媳婦穿的衣服是他親手做的喂。
聽到季長崢這話後,沈美雲忍不住去看他,在她麵前少年郎的心思赤誠又熱烈。
他沒有絲毫掩飾,以至於他似乎可以為了自己去做一切。
甚至是被眾人恥笑的大男人怎麼做能做衣服?
但是在季長崢這裡,都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隻是相比而言,他更在意的是沈美雲,以至於彆人的笑話,他都不看在眼裡。
隻要沈美雲高興,他便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這樣的少年郎,一腔赤誠的少年郎,沈美雲怎麼能不喜歡呢?
沒人不喜歡這般乾淨純粹的喜歡,沈美雲也不例外。
她輕輕笑了笑,回答他,“好啊,季長崢,以後我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給你包了好不好?”
季長崢回答的果決有篤定,“當然沒問題。”
說到這,他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不過這樣來看,雖然說是提親用的縫紉機,倒是不如說我給自己買的。”
“美雲,你還有其他想要的東西嗎?換一件。”
這——
他的偏愛太過明顯了,以至於沈美雲都驚愕地看著他,“季長崢,你很有錢啊?”
怎麼這般豪氣。
季長崢想了想,“也沒多少。”
這麼多年來他就存了小兩千,這一次加上一次,一共去了一千出頭。
算是沒了一半。
不過沒關係。
“我賺錢給你花,是天經地義事情。”
聽聽這男人的一張嘴,真是迷死人了。
不止沈美雲,其他人聽了都忍不住感慨,這才是好對象啊。
嫁人應嫁季長崢才是。
“還有什麼?”
沈美雲果斷地轉移話題。
季長崢回頭看了一眼周參謀,周參謀立馬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當然,隨著他一起出來的還有背後的東西。
嗯。
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上山的時候,季長崢抱著縫紉機,司務長拿著收音機,自行車則是給了周參謀這個大冤種。
因為比起司務長,顯然周參謀的體質更好一點。
當周參謀把自行車交給季長崢後,季長崢便把自行車的外麵覆著的盒子給撕了。
露出了裡麵的真容。
這下,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鳳凰牌自行車啊。”
“還真是鳳凰牌的。”
“這個自行車好貴的,比上次我大舅買的那個永久的還貴。”
“我聽說彆的自行車一百多就能買,就這鳳凰牌自行車最貴了,一輛要小三百了。”
一聽到這話,沈美雲眼睛一黑,“多少?”
她問的是周圍人。
“好像要三百了?”
她不可置信,轉頭去看季長崢,“你花了多少錢?”
季長崢,“三百二。”
完了。
沈美雲,“……”
聽到這話,簡直是心在滴血啊,要知道二十二世紀,她買的鳳凰牌自行車,但是卻隻要八十塊錢一輛。
而現在——
七零年季長崢花了三百二,買了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而對方一個月工資才七十左右,等於說買一輛自行車,需要快五個月的工資。
不吃不喝!!!
一想到這裡,沈美雲就想暈倒,她站不住了,“季長崢,退,把這個自行車能退掉嗎?”
這話說得太過突兀了。
沈美雲又補充一句,“我家有自行車,這玩意兒太貴了,不劃算。”
前麵的東西,她都能接受,唯獨這個自行車不行。
她知道本錢,這不是等於說是花了幾十倍的價格,買了這麼一輛自行車回來。
這不是冤大頭這是什麼?
她這話一說,季長崢懵了下,“美雲,你不喜歡嗎?”
沈美雲飛速進屋推了一輛出來,“你看我家有,也是鳳凰牌的,才買的。”
當然,這是假話,這不過是上次她借著去市區的緣由,和母親陳秋荷一起做了假,這才把泡泡裡麵的鳳凰牌自行車給拿了出來。
過了明路。
甚至隻要她想,她泡泡裡麵還有幾十輛。那幾十輛加起來的價格,都沒季長崢買的這一輛貴啊。
季長崢看到那一輛自行車陷入沉默,他想說,這一輛搬到部隊也行啊。
但是看到沈美雲那堅定的目光,他就明白,這一輛自行車美雲是不會要了。
他想了下,“這樣,我去一趟百貨大樓問一下,看下對方能不能t退。”
沈美雲,“到時候我隨你一起,如果對方不給退,換成照相機什麼的也行。”
反正就是不能是這麼一輛鳳凰牌自行車,她受不了。
她吃不了這個虧。
絕對不能接受!
眼見著沈美雲這般作,周圍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就是陳秋荷都忍不住說了一句,“要不,美雲算了?”
“反正買都買了,退也不好退的。”
這是實話,明顯季長崢有些為難的。
旁邊的社員們也忍不住點頭。
沈知青在這樣作下去,彆把季同誌這麼好的對象給作沒了。
沈美雲沒法和她媽說,她泡泡裡麵有幾十輛的,她就隻是轉頭去看季長崢,一雙秋水的眸子,帶著幾分執拗。
季長崢瞬間敗陣下來,“退退退,上午提完親,下午就去退。”
說完,還把那自行車上的包裝盒,給全部再次複原了去。
聽到這話,沈美雲忍不住抿著唇笑了,“季長崢,你真好。”
得就這幾個字,把季長崢給哄的甚至是找不到北了。
他覺得彆說是退自行車了,什麼事情他都能答應下來。
隻要,能看到美雲臉上的笑臉就行。
給完了三轉一響,緊接著就是屬於綿綿的東西。季長崢提了一個袋子過來,遞給了一直躲在沈美雲身後的綿綿。
“綿綿,要不要自己拆開看看?”
這話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