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有個山賊的寨子,雖然這座山的地勢並不險要,山也不夠高,站在山頂完全沒有一覽眾山小的氣概,但山賊們毫不在意。
太行山脈連綿萬裡,高山都在深處,遠離城鎮,身為山賊難道為了一座高山而吃草嗎?
“我說……”幾個山賊蹲在山寨一角曬太陽,一個山賊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四周,四周一群老弱婦孺要麼同樣在曬太陽,要麼在聊天,誰也沒有在意他們。
他這才對某個山賊道:“……大牛哥,為什麼你就讓二蛋當老大呢?我們有八十幾個人呢,二蛋隻有六十幾個人,當然是你做老大,二蛋做老二。”
他語重心長地道:“大牛哥,山寨有百十人,是個不小的基業了。”
雖然這八十幾人或者六十幾人其實加起來一共隻有二十來個年輕男子,其餘都是老弱婦孺,但是自古以來實力強弱是按照人數計算的,誰管是老弱婦孺百十人,還是精壯武林高手百十人。
其餘山賊同樣不滿,身為山賊,誰拳頭大,誰兄弟多,誰就該是老大,他們這夥人明明人更多,為什麼怕了二蛋?
某個山賊大聲道:“大牛哥,隻要你吭一聲,今晚我就帶兄弟們乾掉二蛋!”
他轉頭四顧,渾不在意被二蛋的人聽見,八十幾個人難道還怕六十幾個人?大牛哥才應該是山寨的大當家,就是說到天邊也是這個道理。
其餘人鼓噪著,村子裡就是誰家兒子多、誰家人多,誰家就最有勢力,其他人家就要讓他們三分,當了山賊當然也一樣,人多就是勢力大嗓門大,可明明人最多的大牛哥莫名其妙被壓了一頭,連帶他們都矮了半截,簡直是喪儘天良。
一個山賊憤憤地道:“前幾天分野菜糊糊,我比二蛋的人少了很多!”
他沒和其餘人比較,隻記得二蛋的人分野菜糊糊的時候手不停地抖,勺子裡的野菜糊糊根本就不滿,就是刻薄他了。
可他沒敢當麵爭執,二蛋是大當家,二蛋的人就是大當家的人,他怎麼可以與大當家的人鬨起來,那豈不是被大當家抓了把柄穿小鞋?他忍到了今天才找到機會在大牛麵前訴苦。
其餘人叫著:“大牛哥,你一定要當大當家!”隻要大牛當了大當家,他們就雞犬升天了,以後分野菜糊糊的肥差就是他們的了。
大牛蹲在那裡憨厚地笑,任由其他人怎麼挑撥,他都打定了主意絕不做大當家。他從小就記住了一個道理,出頭的櫞子先爛。
若是當了大當家,被官府抓住後肯定要被砍頭的,那叫什麼來著,“隻誅首惡,餘皆不究”,隻有二蛋這種白癡才當大當家呢。
大牛憨厚的笑容中滿是智慧和得意,他的人手比二蛋多,二蛋敢不給他麵子試試?
他大權在手,人多勢眾,做個二當家依然可以吃香喝辣,為什麼要當大當家被砍頭?
大牛對鼓動他做大當家的人不屑極了,這些蠢貨哪裡知道他的神機妙算?但這件事不能說穿了,不然被二蛋知道就糟糕了。
他對眾人憨厚地笑著,道:“大家夥兒彆鬨了,快去乾活。”
其餘幾個山賊無奈極了,轉身招呼山寨中眾人修理柵欄。
這個“山寨”建立了幾個月了,可是隻建了一些茅草屋,原本定下的磚石圍牆因為搬運山石艱難,變成了粗木圍牆,又因為砍伐搬運粗木同樣艱難,又變成了木柵欄,可哪怕如此,也沒什麼人願意做。
一個山賊對著眾人嗬斥著:“還不去乾活!”
有老人懶洋洋地不理會,他是二蛋的人,憑什麼要聽大牛的人指揮?
有婦女大怒嗬斥:“我和大牛是一個村的,他見了我還要叫聲二姨,你憑什麼命令我?”
有男人吐唾沫:“我們是山寨的元老,憑什麼我們乾活?你叫新來的去乾活!”
眾人互相推諉,誰也不願意隻有自己乾活而彆人閒著。
有人叫著:“等大當家抓來了新人,讓新人乾活!”
眾人一齊叫好,就該新來的乾苦力活。
大牛臉色微變,該死的,難道二蛋看穿了他的計謀,想要多抓些人,擴大勢力?
山寨門口,有山賊叫道:“回來了!大當家回來了!”
眾人歡呼,紛紛跑到了山寨門口,隻見十幾個山賊押解著二三十人向山寨走近,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大當家二蛋。
大牛看著那二三十人,臉色鐵青,按照山寨的規矩,這二三十人自然是屬於二蛋的人,如此二蛋的人就比他多了幾個了。
“王八蛋!”大牛心中惡狠狠地咒罵,飛快地從記憶中的門閥謠言故事中尋找對策。
胡輕侯跟著被擄的眾人慢騰騰到了山頂,看看那大門都沒有的山寨,心中大喜過望,等到天黑,這種山賊窩分分鐘就能逃出去。
她悄悄握緊了衣袖中的菜刀和剪刀,那些山賊太業餘了,隻是搶走了她的包裹,完全沒有想過搜身什麼的,她一定可以帶著小女孩逃走的。
隻是,沒了野菜饅頭,她能夠堅持幾天?她情不自禁的手上一緊。
胡二丫感覺到姐姐的手一緊,以為與她打招呼,興奮地低聲道:“姐姐,我有饅頭。”
她輕輕地拍胸脯,鬼鬼祟祟地掏出小半個饅頭,塞到了胡輕侯的手中。
“姐姐,吃饅頭!”胡二丫的眼睛發亮,她一直舍不得吃,現在可以給姐姐吃了。
胡輕侯將饅頭塞回了胡二丫的手中,低聲道:“快吃了它,被人看見就要搶走了。”
胡二丫用力點頭:“姐姐,你吃!”
胡輕侯看著胡二丫亮閃閃的眼睛,許久,笑著道:“二丫乖,你快吃了,姐姐不餓。”
胡二丫又將饅頭小心地塞進了懷裡,輕輕按了一下,唯恐掉了。
二蛋帶著眾人大搖大擺地到了山寨中,左顧右盼,得意非常,對被擄的眾人厲聲道:“以後你們就是我二蛋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大聲地笑著,目光在新來的人之中反複地掃,終於確定了目標。
“那個娘兒們,今天陪我睡覺!”二蛋握著腰間的刀柄,大聲地道,理直氣壯,豪氣乾雲。
身為山賊老大就是可以睡最漂亮的女人,這就是強者的風範!
四周的山賊誰也沒有覺得有錯,山寨中稍微漂亮點的女人都被二蛋和大牛睡過,這就是當老大的威風。
有山賊叫道:“這次的婆娘屁股真大,大當家真是好福氣啊。”
有山賊叫道:“胸也很大,大當家豔福不淺。”
四周(淫)笑聲不絕,那二蛋更是大笑,眼神之中(淫)欲滿溢。
胡輕侯渾身一怔,呆呆地看著天空。
美好淳樸的古代,替天(行)道的好漢……我其實知道的,隻是欺騙自己,不願意相信。
被那賊頭指著的女人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求助地看向四周,可是與她來自同一個村子的人個個不作聲,有的低頭看著地麵,有的鄙夷地看著她,有的幸災樂禍,哪怕平日講道理,維護村裡秩序的良善長輩同樣默不作聲。
那女子顫抖著對二蛋道:“看你模樣,也是種地的貧苦人,你怎麼可以說這種無恥的話?”
二蛋與無數山賊哈哈大笑,有人大笑:“哪來的白癡?”有人更是粗言穢語不絕。
那女子心中冰涼,看著四周,顫抖著道:“你們也有母親、姐妹、女兒,難道能看著她們被人淩(辱)嗎?”
四周的山賊們繼續大笑,絲毫沒有往心裡去,有人叫道:“大當家,這個女人讓給我吧!”
二蛋傻笑著嗬斥:“滾!那是我的女人!”
那女子用最大的力氣道:“我聽說淫人(妻)女者,必有報應,你就不怕報應嗎?”
山賊們笑彎了腰,報應?這世界有報應嗎?
二蛋看著那女子雪白的皮膚和曼妙的身材,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走向那女人。
那女子在人堆中不斷向後退縮,而其餘人紛紛避開她。她驚慌地叫著:“張大叔,王大嬸,趙大爺,救我啊!”
一個村子的人隻是躲開她,更有人出手推開她,唯恐被賊頭遷怒。
有老者慢慢地道:“孩子,就忍忍吧,這就是命啊。”
那女人不敢自信地看著其餘人,這輩子沒有這麼寒冷過。
二蛋大步追進了人群中,獰笑著伸手去撕那女人的衣衫:“美人,讓大爺來疼你!”
四周無數山賊(淫)笑,哪怕是那些老弱婦孺同樣咧著嘴,附和地笑。
幾步外,抱著腦袋縮在地上的胡輕侯陡然向前躍起,手裡的剪刀狠狠地刺向二蛋的眼睛。
二蛋措手不及,驚恐地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沒有寒光,卻尖銳到令人心寒的剪刀,伸手擋在眼前,同時腳下用力,竭儘全力向後跳躍。
剪刀瞬間刺穿了二蛋遮擋在眼睛前的手掌,繼續向前!
時間仿佛放慢了幾百倍,山寨之中(淫)笑聲不絕,微風卷起的灰塵在空中停頓。
胡輕侯淩空躍起,身體極力前傾,手臂奮力指向二蛋,而二蛋向後倒躍,刺穿二蛋手掌的剪刀尖距離二蛋的眼睛隻有幾寸,並且不斷靠近。
二蛋用儘全力向後仰頭,心中的絕望到達了頂端:“不,我不能死在這裡!我要成為山賊王,我要擁有幾萬個女人,我還沒有享夠福!我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剪刀不斷地靠近,在二蛋的驚恐中刺入了他的眼睛。
二蛋來不及感受劇痛,用儘全身的力氣繼續向後仰頭,瞎了一隻眼睛而已,隻要剪刀不入腦,他可以活下來的!
近乎凝滯的時空中,兩人的距離並沒有縮短,胡輕侯奮力刺出剪刀,可是剪刀卡在二蛋的手掌中,再也不能深入半分,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間的距離一絲一絲的拉遠。
二蛋剩下的一隻眼睛中陡然射出了無限的驚喜和生的希望!
他可以活下來了,他躲過了偷襲,雖然失去了一隻眼睛,但是他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