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音這時候的感覺,大概類似於原本已經把學生訓得規矩不少的老師,卻發現經過一個暑假,這些家夥們一個個又全放飛了自我,自己之前的努力全做了無用功的那種憤怒。
不但生氣,也更加下定決心,要把這群家夥的氣焰重新狠狠壓回去,最好再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讓這些家夥不至於再次舊態複發才好。
隻不過再來一次,這團黑霧好像也吸取了教訓,之前那幾首用過的歌效果大降,對它的殺傷力極具降低。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好像感受到了路音的憤怒和無能為力,那團灰霧的囈語中,似乎挑釁的味道,又更濃了。
簡直就像一個愚蠢的熊孩子,齜牙咧嘴的,故意去挑釁校長。
但是這對路音來說,能算一個麻煩嗎?
當然是半點都算不上的。
這團黑霧還需要借助外在的力量,才能讓自己再次壯大。
可對路音來說,她腦子裡的各種歌至少過千首,這首不能用,她還有下一首,總能找到效果最好的那幾首,讓這團稍微膨脹就自吹自擂的家夥,再次變成一個孫子。
宗教類的歌曲,光是最出名的那些首,她就能從早唱到晚,無論是各種受難曲還是讚美詩,又或者廟祝的祝文,大和尚的經文,一通古今中外的疊加操作,八方神佛共同助力,每一句聲音都像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再一次讓那個認不清自己實力的汙穢,被狠狠的削薄了一圈,看起來甚至都有些可憐了。
當然,一般人也不至於可憐這種充滿了攻擊性的神經病。
路音也是。
每把這東西削弱一圈,她的耳朵就更親近一分,甚至隱隱約約,她還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功德加成——看得出來,此方世界對這麼一團汙穢也反感已久,隻是之前一直無法克製,難得碰到一個異世界來的天選之子,那真是不計成本的慷慨大方,最珍貴的功德之力,都一把一把的往路音的身上砸。
靠著此方世界的功德加成,係統金手指更加實力大增,那些來自異域,層出不窮的歌曲,終於讓這團本來就瘋了的黑霧,徹底崩了。
原本絮絮叨叨的囈語,終於徹底變成了瘋子的大喊大叫,那些往外拚命輸出的瘋狂,卷成了一個稀薄的漩渦,幾乎要把它自己也徹底卷碎。
而且最終,還真的成功卷碎了。
果然就像老話說的那樣,一切毀滅,都是源於咎由自取。
路音原本的打算,隻是把這團黑霧儘量削弱,要是削弱到能夠徹底封印起來就更好了。
這東西的來源不明,但是作為連此方世界都無力對付的存在,想要徹底消滅,至少對目前的路音來說,暫時還做不到。
所以就連路音自己都沒料到,這玩意兒被逼急了,竟然還會自爆。
雖然那些黑霧碎片爆得四處飛濺,但至少,黑霧的本源已經徹底煙消雲散,在此方世界徹底退出曆史舞台了。
哪怕汙染依然存在,路音也知道,這些東西遲早能被徹底清除一空,再也不能對此方世界,構成任何威脅了。
世界意誌顯然也察覺到這份大禮,二話不說,又將一份極其濃鬱的功德,直接堆在了路音的身上。
路音抬抬手,甚至都能看見那功德的黃光,直接從自己的骨頭裡透出來,簡直就像是立地成仙一般。
據說有大功德加身的修士,天雷的威力天然就要弱不少,功德越大,威力越小,據說到了一定程度,還能直接立地飛升,百花接引,萬獸爭鳴,天地間的精怪紛紛臣服,就連天雷也直接順服,半點為難不敢,直接就把這修士給保送了。
當然,賺取功德之前,天雷感覺就挺乖的,不過,被此方世界徹底承認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這些功德光輝係統並不能吸收,目前看起來除了增加一些特殊的光效,好像也沒有什麼彆的作用。
但是路音本能知道,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不管對她現在這個世界的身份,還是身為穿越任務者的本體,這些功德,都能有大作用。
不過暫時還不知道要怎麼用而已。
路音努力了半天,才把這些土黃色的光徹底收斂起來,又看了一圈這個安靜不少的山洞,歎了口氣。
雖說那玩意兒已經被她逼得自爆了,但是之前汙染留下的影響還在,那些變得猙獰惡心的岩石,青苔,依然還在。
光是這些東西,就能夠輕輕鬆鬆汙染一個普通的高階修士,就更不用提那些中低階修士和凡人了。
要是放任不管,至少最近千年間,但凡有人不小心進入此地,就會徹底發瘋,甚至還把這些汙染傳染給彆人。
路音顯然無法不管。
就是這些汙染分散得太散,而她目前最有效的手段又是唱歌,就這麼對著一塊塊的石頭,還有青苔,一首歌一首歌的唱過來……就算是上輩子開過不少演唱會的路音,也覺得真有夠尷尬的。
還好這時候,係統終於冒出頭來。
可能是因為路音剛立下了一個大功,也可能是她確實走在了正確的路線上,係統終於大發慈悲心,不但終於明確了在這個世界的任務要求,就是淨化此方世界所有的汙染,甚至還針對這個任務,對路音的卡片做了全麵升級。
簡而言之,就是全麵進化了淨化手段,讓路音做起任務來更加得心應手,不至於真的一路尬唱過來,說不定若乾年後,還能留下傳言:那位英勇神武的大師姐其他都挺不錯,就是有個怪毛病,喜歡對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唱歌。
園丁卡可以快速進化大地上的一切汙染,海員卡則可以針對一切水域,獸醫卡和中學教師卡能夠快速清理異獸和普通修士身上的細小汙染——當然是在他們徹底發瘋之前,要是瘋了,就算路音也救不回來。
另外的幾張卡牌,也可以給這幾張卡起輔助作用,從而效率大增,用最快的速度,儘早完成淨化任務。
大概隻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路音就把這個汙染深重的山洞徹底清理完畢,隨著汙染消散乾淨,她和玄靈上人之間的通訊也終於恢複了正常。
看到徒弟正常無恙的出現在水晶裡,原本焦頭爛額的玄靈上人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聽徒弟說,隱患徹底解決,之後再也不用擔心不斷增加的異獸甚至是變異修士,唯一的麻煩,隻剩下把那些殘留的汙染徹底清除乾淨。
從聽徒弟說起這個好消息的第1個字開始,向來最在乎頂級門派掌門風度,就算被徒弟震撼再多次,臉上也永遠努力維持著如沐春風笑容的玄靈上人,臉上的表情終於徹底繃不住了。
形象點說,他的嘴型不斷在張開和抿起之間迅速變換,簡直像一隻被抓緊了脖子的鵝,不斷徒勞無功,而且不受控製的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簡直風度和形象同時全無,偏偏他自己還一點都意識不到。
也直到這時候,玄靈上人才終於知道,原來那個之前讓他緊張不已的變故,竟然也是因為這好徒弟而起的,至於那些叫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汙染,這個徒弟也同樣有辦法輕鬆解決。
玄靈上人現在由衷覺得,自己當初做錯事了。
他就不應該認這個徒弟,而應該直接拜路音為師。
和這個無所不能,天下間毫無敵手的徒弟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啊!
打從心底開始懷疑人生的玄靈上人,神情低落地關了水鏡,覺得自己這些年,全都活到狗肚子身上去了。
但是轉而,當他又接到三尺宗那個憨貨發過來的通訊的時候,玄靈上人瞬間又振作起來。
就算活到狗肚子身上,那也是一個能收到超級無敵強大徒弟的狗肚子!跟三尺宗那個隻會拿著平平無奇的徒弟當寶,說不定還要煩惱未來宗門繼承問題的直腸子劍修比起來,他簡直不知道幸運到哪裡去了。
那個憨貨都不知道懷疑人生,他懷疑個什麼勁?
於是玄靈上人精神抖擻的接通了水鏡,就跟一隻得意洋洋的高冠子公雞一樣,撲棱著翅膀,準備到處炫耀他剛才究竟生了一個多麼完美無缺的蛋!
雖然是個人都能聽出他在胡說,但也架不住有人真信啊!
比如那個耿直的蠢劍修。
就算他的劍再鋒利,也總架不住腦子犯蠢,不但容易被忽悠,還特彆輕信。
跟這種容易受騙上當的人炫耀,簡直是相當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嘰裡咕嚕一通輸出,玄靈上人爽了,三尺宗魁首卻鬱悶了。
就好像鬱悶情緒能夠轉移一樣,讓人鬱悶以後,玄靈上人就徹底好了。
再然後,他就神氣活現動了起來,第一是在宗門裡辟謠,簡單的說了一下已經過去的危機,又開始安排弟子排查各種汙染源,防止二次汙染。
他這時候已經想明白,之前那幾個沒有被問心石找出來,但是也同樣自爆的弟子,基本都是跟那些一開始就受感染的弟子關係很近的,還有些汙染得不完全的這次僥幸逃過一劫,但要是任那些人繼續發展下去,下場一樣淒慘。
雖然最重要的汙染源已經徹底消失,但這東西天然自帶擴散和破壞效果,要是任其發展,誰知道還會不會形成一個新的汙染源呢?
之前就已經被出事的執事嚇了個夠嗆的牛昔,這時候坐在一間單獨的石室裡,一臉緊張不安。
掌門已經把事情的原貌大概說給了門下弟子知道,也說最大的危機已經成功被大師姐解決,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事情徹底結束。
至少對那些和之前自爆的弟子還有執事關係較近的弟子來說,事情還遠沒有到徹底結束的時候。
比如牛昔。
這人和那個出事的執事是老鄉,因此天然就有幾分親近,他還經常接那個執事分發的任務,天長日久積累之下,和執事接觸的次數,早就超過了宗門規定的安全線。
安全線以下問題不大,可一旦超過了安全線,就意味著他受汙染的影響太大,說不定下一秒,就可能變成像那個執事一樣的死屍。
真相當然沒有這麼簡單直白,但對玄靈上人來說,這或許才是最直接粗暴的應對方式,懶得解釋那麼多彎彎繞繞,隻需要把最恐怖的答案給出來,就自然能讓絕大多數外門弟子乖乖聽話,不至於再被那些胡亂猜測的答案給嚇住了。
畢竟掌門說的真相,比那些胡思亂想都可怕多了。
然後,牛昔在被排查到之前,馬上乖乖的上報宗門,再然後,就被單獨關到了此地。
這裡距離地麵幾十米,而且全都是據乖徒弟說,最難被滲透的金剛岩,先把人關在這裡暫時觀察,再等徒弟回來一次性處理——這就是現在的玄靈上人,毫不猶豫會做的選擇。
自己處理起來實在太麻煩,還容易造成二次汙染,倒不如把問題全部交給能乾的徒弟,他就老是做好後勤工作就行。
收到一個好徒弟就是這麼爽,明明還沒到時候呢,就可以開始考慮退休的問題,簡直完勝那個為了門派愁禿頭的三尺宗魁首。
玄靈上人想一想就爽歪歪,甚至忍不住又小酌了一杯,對著月亮自斟自飲,臉上的笑,簡直就跟個二傻子似的。
明明危機還沒有徹底解決,但因為頭上有高個子頂著,心態是真放鬆啊!
在石牢裡這幾日,對牛昔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一下擔心掌門說的那個最糟結果真應驗到自己身上,一下又擔心大師姐怎麼還沒回來,掌門說事情已經徹底解決又是不是真的,甚至也有可能大師姐已經出事了,掌門隻是為了安撫大家,才說出了那些寬慰的話。
聽著牆壁上水滴一點一點落在地上的聲音,牛昔覺得,自己的生命大概也跟這水滴一樣,正在不斷流逝,堵都堵不住。
讓他如此恐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身體,真的出現了異樣。
左手的皮膚突然變得異常粗糙,骨骼也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試圖從他的骨頭上長出來,刺破血肉和皮膚,張開詭異的形狀。
他的精神也越來越煩躁不安,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是想要尖叫,想要衝出這處藩籬。
可越是狂躁不安,異化反而越快。
直到他即將徹底陷入絕望,也覺得身體真的出了無可挽回的問題,與其等待著變成那些可怕模樣,倒不如自行了斷的時候,大師姐終於回來了。
進門派這麼久,牛昔還從來沒有真正見過大師姐——雖然這次他也同樣沒見到麵。
雖然沒有見到本人,但是大師姐的聲音卻已經在地牢中流傳開來。
那是一首極溫暖的歌,雖然用的是根本聽不懂的異域語言,但是語調柔美,節奏和緩,光是一聽那歌聲,就覺得心情迅速平靜下來,再也沒有那些焦慮不安的波動。
在歌聲裡,牛昔原本的惶恐不安被瞬間治愈,這些天隱約感覺到的身體異狀也被瞬間平複,粗糙的皮膚重新恢複光滑,骨頭上的瘙癢和刺痛也一掃而空,就連那逐漸異化的情緒,也仿佛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先讓他大哭一通,然後徹底治愈。
牛昔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感覺自己即將變成一個怪物,也同樣沒有如此確信,自己已經徹底好了。
果然第2天,他就被宗門從石牢裡放了出來。
穿過深深的地道,下次見到陽光的時候,牛昔再次忍不住淚流滿麵,是從這一刻,大師姐徹底成為了他的信仰,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能夠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