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翻湧的血液一觸即然。
這是一種過往二十七年多的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陌生心悸。
即便沒有實戰經驗,但他到底是個功能正常的成年男性,他很清楚這種衝動源自生命本能。
林汀雲煩躁地掐滅雪茄。
他扯開領結和衣衫,走進浴室將冷水開到最大。
冰冷的水柱兜頭傾覆,男人背部肌肉.溝壑分明,凸起的脊骨上布滿針孔的疤痕,水流蔓延過狹窄頸瘦的人魚線彙聚。
他單手撐住白淨的瓷磚牆麵,手背青筋暴起。
不可以。
林汀雲猛地睜開眼,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一滴一滴彙聚。
如果隻是尋常一次發泄,他當然能繼續下去,但現在的衝動是如此不純粹。
他在褻.瀆她。
意識到這一點,林汀雲呼吸淩亂,他緩緩鬆開手,仍由水流衝刷那股蠢蠢欲動。
........
*
遠寧縣是大淮宜市下的小縣城,程可檸花了半天時間去許奈奈老家取了戶口本。
為了不讓她家裡人擔心隻說是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許家兩老不疑有他,便將戶口本交了出去。
第四天,戶口本終於寄到鷺城,許奈奈馬不停蹄地去派出所補辦,卻被告知異地補辦身份證需要等上六十天。
而鷺城房價頗高,鷺城大學周圍更是寸土寸金,許奈奈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住房,本地也沒有租房的朋友,隻好繼續滯留在林汀雲家裡。
.......
鷺城大學,納米材料與生物醫藥國家工程實驗室。
許奈奈結束一天的工作已經是晚上十點。
校門口人煙寥寥,隻有一名老人家縮在角落,身前擺了一攤還沒賣完的小白菜。
許奈奈折了下路線:“老人家,這個怎麼賣?”
老人質樸地笑了笑:“一起打包兩塊錢給你。”
“好,我全要了。”許奈奈掏出兩枚硬幣,老人家用藍色塑料袋將一大捆小白菜全部包起來。
終於賣完菜的老人家揣好兜裡零散的紙幣硬幣,騎著破舊的老式自行車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許奈奈拎著塑料袋遠望老人家的背影消失,剛一轉身便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正在路邊打著雙閃。
看樣子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
她走過去,車門哢噠一聲打開。
“這是?”林汀雲單手扶著方向盤,朝她手上挑眉。
許奈奈:“買點菜可以在家........”
話說到一半她倏然停頓。
是了,現在她寄住在林汀雲家裡,不是那個可以自由做飯的教師公寓。
“.......我習慣了,”許奈奈抱歉地笑笑,“會不會弄臟你的車?”
“不會。”
臨海彆墅地勢偏僻,園區範圍巨大,打車也打不進去,因此這幾天林汀雲總會在她下班時順帶一程,畢竟鑫瑞大廈和鷺城大學隔得不遠。
林汀雲啟動引擎,又問:“習慣什麼?”
許奈奈抱著塑料袋,反應過來他在問自己:“這裡不讓擺攤,但總有些農民會在城管不在的時候擺攤賣菜,我偶爾碰見就會多買一點,反正很便宜。”
林汀雲:“不怕買到壞的嗎?”
“當然不會,”許奈奈輕笑,“你大概不知道,其實這種農民來賣的菜才是最新鮮的,這些大都是他們自己親自耕種每天現摘,農藥很少。”
林汀雲:“你很懂這些。”
“因為我家也是這樣,”許奈奈撫平懷裡塑料袋的褶皺,“我小的時候爺爺也會經常天不亮就起床賣菜,然後在鎮上到處躲城管,晚上賣完才會回來。”
她的聲音很輕,隻是在訴說一件對她來說無比尋常的小事。
林汀雲心口仿佛被春日的夜風裹挾,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生長在什麼樣的家庭裡。
“你的童年一定很快樂。”他說。
“嗯?”
林汀雲狹長的黑眸半掩在駕駛位的黑暗中。
他低聲詢問:“能看到活的雞鴨豬羊,還有很大的曠野和稻田,是嗎?”
許奈奈忍俊不禁:“你沒見過嗎?”
“沒有。”林汀雲側目,“我很少出門。”
許奈奈了然。
以他的家世大抵也接觸不到這些。
“不過我剛剛買菜的時候.......忘記我現在還住在你家了,”許奈奈不好意思地說,“你家開過火嗎?”
林汀雲抿唇緘默:“.........”
許奈奈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摩挲懷裡的塑料袋,忽然想到什麼。
“你現在餓嗎?”許奈奈眨了眨眼睛試探。
林汀雲垂眸看她,‘不餓’兩個字到唇邊,變成了:“可以吃。”
許奈奈自動忽略他話語中的彆扭,指了指不遠處的夜間超市:“那我們在那裡停一下,我去買點配料,對了——你能吃辣嗎?”
“.......能吃一點。”
“蔥、香菜、薑都能吃嗎?”
“......可以。”
“你還有什麼忌口嗎?”
“沒有。”
關上車門之前許奈奈又折回來問了一句:“喝的呢?不能喝酒的話酸奶怎麼樣?我覺得蘆薈味的很好喝。”
林汀雲抬眸:“都隨你。”
“好。”許奈奈笑著朝他揮手,然後小跑進了超市大門。
副駕駛座位上藍色的塑料袋因為主人的離去發出輕微的響聲。
林汀雲單手撐著方向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都未收回視線,隱匿在暗處的黑瞳晦澀不明。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獨自生活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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