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鼓起勇氣去看駕駛位:“........可以彆讓我父母在這段時間找到我嗎?”
周子珩想,在這裡能做到這件事的隻有這位氣質最令人生畏的男人。
林汀雲聞聲抬眸,對上少年清澈的視線:“可以。”
........
大抵是晨晨在過往的日夜受了太多折磨,老天不忍剛剛盛開的生命就此凋零,周子珩來到醫院後一切無比順遂。
高考前的體檢項目較為完善省去全麵體檢的步驟、骨髓配型完美契合排異風險降到最低,方方麵麵昭示著他是個完美捐獻者。
周子珩當晚就入了院。
朱穎剛見到周子珩就驚得說不出話:“小許,他是........”
許奈奈表示默認,朱穎來時多少聽了整個過程,一時間對這個和晨晨長得七分相似的少年生出憐愛。
“按照流程應該還要再做一次全身檢查,但田晨晨等不了了,你們家屬要簽署知情協議。”紀霖作為主治醫師公事公辦。
朱穎哪能不應,紀霖又囑咐了幾句周子珩這幾天的飲食和打動員針後會出現的副作用和這幾天每天早起都要化驗血常規,離開前給林汀雲斜了個‘你小子果然行’的眼神。
做完這一切已經過了零點。
從白天晨晨發病到緊急轉進無菌倉上大化療,再到找到她的親生父母,並得到直係兄弟的骨髓捐贈,一切都快的跟夢一樣。
此前一年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骨髓源竟然在今天得到轉機。
許奈奈站在病房外,仍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梁屹無視另一個人的灼熱目光走到她旁邊。
他剛想說話,吳駿火急火燎地拿著電話跑來:“師父!劉隊召我們趕緊歸隊!”
梁屹臉色一變,低咒了聲什麼:“奈奈,我........”
許奈奈朝他點頭:“你去吧,這裡有我。”
梁屹不複之前的吊兒郎當,一邊往外跑一邊拿起手機:“劉隊,是,我馬上到........”
........
病房外隻剩許奈奈與林汀雲。
透過門板上的玻璃窗,少年安靜地坐在病床上,身上已經換成了病號服。
移植前五天,供者需要連續打動員針調動體內細胞,這種針打下去後供者身體會持續發熱,並便隨著腰酸背痛及其他副作用。
他剛抽了血,打過一針動員針,臉色有點白。
“要進去看看嗎?”林汀雲打破平靜。
許奈奈搖頭:“不打擾他了。”
林汀雲身上還穿著白天染血的白襯衫,許奈奈心裡很過意不去:“你先回去吧。”
“我送你。”他說。
許奈奈張了張唇:“我先........”
“小許,你們都辛苦一天了,這兒我看著就行,沒事的。”朱穎笑著壓低聲音,“這醫院我可比你熟多了!”
晨晨在移植倉,朱穎本來就隻能在外麵乾等。
許奈奈想了想,點頭:“辛苦朱姐了,我明天再來。”
.......
淩晨的大街人煙稀少,不夜城的霓虹燈還在閃爍。
賓利開的很慢,許奈奈抱著包側望窗外。
白日的兵荒馬亂逐漸平息,那個沒有名分的擁抱在此刻不約而同的回憶在二人腦海。
可他們又默契地沒有提及。
“在想什麼?”林汀雲隨意地搭著方向盤。
許奈奈輕聲:“我在想.......還好晨晨的哥哥已經成年了,如果是小孩,也不知道臍帶血會不會留下來。”
林汀雲目不斜視:“隻要骨髓匹配度高,未成年人也可以捐獻。”
許奈奈垂眸:“理論上是這樣,但孩子太小總覺得有點殘酷。”
林汀雲:“如果能救人,他應該也會願意的。”
“所以還好周子珩已經十八歲了——”許奈奈還是有點擔憂,“隻不過.......那種動員針連續打這麼多天,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會不會很難受。”
林汀雲安慰:“你放心,都在人體可承受範圍。”
“我知道。”許奈奈笑了笑。
她研究白血病治療藥物這麼多年,理論上的東西沒什麼不明白的。
“但他還是會難受呀。”
林汀雲呼吸微頓。
女人聲音很輕,如同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掃過耳膜直抵心尖。
........
賓利停在許奈奈小區樓下。
許奈奈解開安全帶。
男人身上的白襯衫紅褐色血跡亮眼,難以想象他這樣的人就穿著這樣的衣服跟她奔波了一天。
車上導航儀上時間跳到2:30,他是一個人住在家裡。
許奈奈想到他替她擋的那一棍子,幾番躊躇:“那個.......”
林汀雲同樣看到了時間,又望向窗外黑洞的小路:“不敢上去?”
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實在可愛,隻不過貿然提出送她上樓總是冒犯。
林汀雲伸手打開遠光燈。
“不是。”許奈奈趕緊否認,咽了口唾沫終於開口,“你.......後背怎麼樣了?”
林汀雲側眸。
“我、我的意思是你現在還疼嗎?”許奈奈語無倫次,耳根泛紅,“也不是........就是.......我家裡有些碘伏酒精,你要不要跟我上去........我幫你處理一下。”
女人聲音越來越低,外麵遠光燈的餘韻清晰地照亮她通紅的臉頰。
空氣中緩慢浮動著塵埃粒子,周圍靜得隻能聽到鳳凰樹上成片的蟬鳴。
砰。
忽然,一朵盛開的火紅鳳凰花落到車窗上。
許奈奈眼睫一顫,剛好對上男人黝黑深邃的眼睛。
“奈奈。”林汀雲鋒利的喉結上下滑動,嗓音沙啞,帶著幾分屬於暗夜的輕挑,“你在邀請我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