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約,我隨時都有時間。”林汀雲淡聲。
許奈奈垂在身側的手指收攏,不敢繼續答這句話:“........你知道每年這個季節鷺城的海邊會有藍眼淚嗎?超級漂亮,本來今天他們想把地點定在海邊的,但慕名來觀賞的遊客實在太多了,所以........”
“你想去嗎?”他忽然開口。
許奈奈聳肩打趣:“想去也沒辦法呀,現在都是等著藍眼淚的遊客,過去看人頭嗎?”
林汀雲俯視她:“你想去就可以。”
許奈奈終是忍不住抬頭,對上他炙熱而認真的視線。
月光飄渺,前院的孩子們歡聲笑語隱隱傳來。
他們相對而立,無形的曖昧絲絲繞繞繚繞浮動。
許奈奈垂在身側的手指一緊再緊,她勉強扯唇:“可我不想看人頭。”
林汀雲看了眼腕表:“你相信我嗎?”
許奈奈怔神地陷入他深邃無底的黑色瞳孔,喃喃:“相信又........”怎麼樣?
手腕驀地被抓住,許奈奈被他拉著走。
林汀雲撥了通電話,他嗓音低沉性感,講的似乎是法語,她完全聽不懂。
許奈奈大腦一片空白,再回神時人已經坐上了他的副駕。
她猛地坐直,院內大家玩得正開心,絲毫沒有發現主角本人已經偷偷離開。
“你——”
黑色賓利引擎啟動,男人單手打了圈方向盤,轟隆一聲汽車駛離。
窗外的景色迅速後退,院子裡的人聽到聲音才察覺不對跑出來張望。
忽明忽暗的光影一排排流轉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顏。
不知為何,許奈奈竟在這一刻感受到一股離經叛道的荒謬感。
鄉村小路沒有限速,林汀雲將油門踩到最底。
許奈奈揪緊安全帶:“你要帶我去哪?”
“不用看人頭的地方。”
“..........”
豪車奢靡的頂級配置在難行的鄉野之路發揮出了它極大的作用,暢通無阻,毫無顛簸。
林汀雲將車開到一處荒廢的曠野處。
哢嚓。
車門解鎖。
許奈奈不明所以地跟他下車,入目所見是被夷為平地還沒來得及建設的荒蕪開發區。
“.........”
這裡的確不用看人頭。
忽然,遙遠天際傳來巨大的噪聲。
嗡鳴越來越近,颶風盤旋,黃土被大肆吹起。
許奈奈下意識抬頭,瞳孔倏然放大。
竟然是一架直升機。
漫天黃沙是他恣意背影的幕布,獵獵勁風灌滿男人敞開的外套。
林汀雲站在盤旋落地的直升機前朝她伸手,淺笑:“過來。”
許奈奈愣愣地抬起手臂,男人粗糲的指腹毫無阻隔地貼上她細膩的腕骨。
轟隆隆——
直升機槳再次螺旋上升,很快消失在蒼茫無垠的夜空中。
一切發生地太快,地麵除去被吹散的塵土,再也找不到它曾來過的痕跡。
.........
許奈奈感覺自己跟做夢一樣,男人給她戴上降噪耳機,她俯瞰小如螻蟻的高樓大廈一眨眼掠過視線。
鷺城變成渺小的地標,直升機飛躍汪洋無跡的大海,幾經輾轉,最終停落到一處無人小島上。
海風濕熱微鹹,浪花嘩啦啦地啪嗒礁石。
許奈奈眯著眼被林汀雲扶著走下雲梯,一睜眼,猝不及防地呆住。
遙遠的海岸線與遼闊無垠的夜空接壤,亮閃閃的星鬥鑲嵌在夜幕,滿天繁星仿佛墜入大海,每一片浪花都是璀璨的熒光藍。
直升機不知何時離開,許奈奈維持著被震撼的姿勢,水藍色的裙擺迎著夜風翻卷。
夜裡的海風微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下一刻,肩膀搭上殘餘男人體溫的外套,林汀雲站到她身邊。
海岸的熒光藍與壯闊的星河成為他們並肩而立的背景色。
他眼裡卻隻有她:“這是我去年收購的小島,還沒開發,每年都有藍眼淚。”
他的語氣平淡,好似隨口說了句今天天氣真好。
許奈奈眸光微閃,緩緩走到海岸邊。
藍眼淚由海水中的熒光藻生成,並非所有海域都有,鷺城的海域大都開發完全,能看到的地方寥寥無幾。
“這是‘海螢’。”許奈奈彎腰捧起一汪的海水,熒光藍如流沙般從她指尖流逝。
海岸的藍眼淚由氣溫升高藻類活躍產生,每到八月達到25攝氏度以上,則會出現更加難得的‘海螢藍’。
海螢離開海水的生命隻有短短十秒,仿佛浪漫的曇花一現,給大自然留下極致的璀璨。
瑰麗又短暫。
林汀雲靜靜地看她掬動海水,心臟的震動在這一刻達到峰值。
這段時間的相處以來,他不是沒有感受到他與她之間的微妙,他懂成年人的默契,也絕對不會做她不願意的事。
他自認遇事果決,所有決斷在他麵前若無百分之百的勝算則絕不會莽撞行事。
——可他從未料到在某一天絕對的理智會在日漸澎拜的情愫麵前敗落下風。
是暴風雨夜裡哄睡女童的低聲耳語?
是空蕩冷清家裡剩下的蘆薈味酸奶?
是談及專業時她藏不住的光芒?
是醫院走廊上難忍悲傷的哽咽?
還是那首觸動人心的《盛夏光年》?
他說不清從哪一刻開始,無法自拔地因她蓬勃的生命力淪陷吸引。
林汀雲喉結滾動,低聲喚她:“奈奈。”
許奈奈站起來。
她肩上還搭著他的外套,細膩的掌心殘餘海螢的熒光,鬢邊碎發雲鬢霧鬟地順著海風淺淺浮動。
林汀雲收緊掌心:“我........”
“林汀雲。”許奈奈突兀地打斷他。
她隱藏起落寞而複雜的情緒,不敢再聽她無法給出答案的問句。
或許再也不會有今天的機會了吧。
“有件事可能要告訴你一聲。”許奈奈回眸,很輕的聲音隨風飄散。
“我曾經喜歡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