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二太爺被氣笑了,手裡的拐杖指向常延朗:“他一個被如意坊上門要債的賭徒,讓他繼承家業,就不怕養出第二個常韶?”
常韶的負麵影響力實在太大,自他以後,不僅常家族人,整個臨溪城大戶人家都不敢再嬌慣孩子,生怕養出個敗家子。
常老夫人漲紅了臉:“二太爺,你說的也太難聽了。”
譚瑜娘像個委屈的小媳婦,服侍在婆婆身邊,全然沒有常家當家人的氣派。
見婆媳倆是非不分,胡攪蠻纏,常二太爺怒了。
“你想把家業留給延朗我不管,但屬於延鶴那一份,今天必須給他!”
他把言訴推到眾人麵前,“大夥瞧瞧,同樣是常家的子孫,延朗穿著臨溪城最好的裁縫製出來的西裝,延鶴身上的舊長袍也不知穿了幾年,短了一截,洗的發白,他走出去,誰認識這是常家二少爺?連下人穿的都不如!”
族人竊竊私語起來。
譚瑜娘麵色難看。
她隻是……不想讓延鶴養成驕奢的習慣。
他身為常家二少爺,擁有的已經夠多了,穿舊衣服怎麼了?
過得比城外村子裡那些難民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可他怎麼就不知足呢。
“三嬸娘,我不管你們婆媳對延鶴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族裡不能放任你們繼續糟蹋他,既然三叔曾給他留下一筆財產,你就把錢拿出來,讓延鶴自立門戶吧。”一個中年男人突然道。
隨後族人們紛紛響應。
“是啊,不知情的還以為延鶴不是常家孩子呢。”
“這孩子我看著都可憐,真不知道你們做祖母和親娘的究竟怎麼想,家裡又不是養不起。”
……
15歲的常延鶴和18歲的常延朗站在一起,一個瘦弱,一個身材高大,對比很明顯。
在場的族人都有自家孩子,換做他們,絕不舍得這樣苦待孩子。
言訴外在表現出來的脆弱,更襯得常延朗驕橫不遜。
就在眾人紛紛指責常延朗時,龔慧從外麵跑進來。
她對表哥向來是無腦維護,此時也不例外。
“你們都給我住嘴,不許說表哥壞話!”
她跺跺腳,扶起常延朗,“我表哥是常家嫡長孫,家業由他繼承怎麼了,輪得到你們這些窮鬼酸他?”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鬼主意,不就是想唆使常延鶴要錢,然後拿去給你們分嗎?”
這話是龔鋒教她的。
龔鋒說,要想救常延朗,用這個辦法一定能逼退族人。
畢竟誰都不想被打上“覬覦他人財產”的標簽。
果然,此話一出,族人們頓時安靜下來。
臉色難看望著她。
他們今天為言訴出頭,是出於義氣,可這丫頭歪曲事實,倒打一耙,如果繼續下去,他們名聲要壞掉了。
眾人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常二太爺。
常二太爺德高望重,一輩子要臉麵,還從未被一個小丫頭頂撞過。
他想說什麼,言訴搶先開口:“慧表姐,在場各位都是我常家族人,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今天來替我討個公道,是懷著心中大義,是憐憫我,怎麼能被你惡意揣測?”
“你必須馬上向他們道歉。”
他擲地有聲道。
麵對言訴的維護,族人們的臉色立刻變好看了。
常二太爺也神態和緩,讚賞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雖然神情單薄,弱不禁風,但他能勇敢的站出來,就說明心誌堅定,不是個軟弱的。
龔慧前不久剛在言訴麵前吃了癟。
今天又得知他帶著族人,要分走常家的財產,當然不樂意。
常家所有財產都是表哥的,憑什麼被他瓜分?
連他親娘都向著表哥,他有什麼臉麵來要錢!
“你算個什麼東西……”
羞辱的話還沒出來,一個常家族人已經捂著她的嘴,將她扔出去了。
常二太爺目光沉沉望著常老夫人和譚瑜娘:“你們平時就這樣苛待延鶴的?連個寄居常府的小丫頭都敢辱罵他。”
譚瑜娘急忙道:“不,慧兒她是延朗舅舅家的表妹,身份貴重,脾氣嬌縱了點,延鶴讓著她是應該的。”
常二太爺冷笑:“驕縱也有個限度,我常家的子孫,是任由旁人羞辱的嗎?她怎麼不敢羞辱延朗?”
眼看話題扯到自己身上,常延朗就要跳起來。
不料常二太爺又道:“貴府的規矩我們領教過了,但三弟生前把延鶴托付給我,我就不能任由你們糟踐他,三弟妹,把延鶴那份財產交給他,往後我們絕不來打擾。”
“等等,常延朗還欠我們如意坊大筆債務,還是先把錢還了吧。”挾持常延朗的如意坊管事突然道。
他成功吸引到眾人的目光。
譚瑜娘望著被五花大綁的繼子,泣不成聲,朝常二太爺跪下了:“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家裡要替延朗還債,我們實在是籌不出錢。”
“延鶴他年紀小,哪裡就用到那麼多錢了?”
言訴抽了抽嘴角。
感情常家的錢寧願給常延朗還賭債,都不給原身用?
常二太爺以前覺得譚瑜娘精明能乾,撐起家業不容易。
可今天見她無腦護著常延朗,就有些懷疑她到底怎麼在商場上殺出一條血路的。
不過她倒是會欺軟怕硬,知道如意坊不好惹,就跪求自己高抬貴手。
這時,言訴在一旁小聲道:“祖母私庫裡好像存了不少錢,這些年母親賺的都交給她了。”
常老夫人朝他射來怨毒的眼神。
言訴添油加醋,擠出幾滴眼淚:“我不會跟大哥搶家業,但我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總沒錯吧,祖父……都托夢給我,說祖母和娘太嬌慣大哥,這樣不好。”
常二太爺長長歎了口氣。
難掩失望的看向常老夫人。
“聽見了沒?三弟泉下有知,都看不過你們婆媳倆苛待延鶴了,既然你私庫有錢,就趕快把延鶴那份拿出來,免得我們多費嘴舌。”
如意坊管事聽了,也不滿起來。
“老太婆還挺會耍花招啊,說什麼要找鋪子掌櫃籌錢,都是糊弄我們的。”
說著,他朝常延朗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嗷——”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忍不住痛,哀嚎起來。
“你住手!”
望著長孫臉頰高高腫起的巴掌印,常老夫人心疼極了。
“給你,錢都給你們,快把我孫子放了!”
她命丫鬟從房裡搬出幾個箱子,掀開後,白花花的銀元閃的人眼熱。
如意坊管事拿到自己那部分,將欠條撕毀,帶著人走了。
常二太爺給兒子使了個眼色,他那膀大腰圓的兒子立刻按照常老爺子留下來的文書,從箱子裡數出足夠的銀元。
“延鶴,這是你的,還不快謝過你祖母!”
言訴拎著錢袋子,瞥了眼箱子裡所剩不多的銀錢,乖乖對常老夫人道:“謝謝祖母,往後常家的家產交給大哥,我絕不眼熱,祖母和母親保重,”
他拿走這筆錢,像是在常老夫人心裡狠狠剜掉一塊肉。
譚瑜娘聖母心爆發,再次站出來阻止:“鶴兒,你不能這樣不孝……”
言訴冷不丁問她:“娘,到底我是你親兒子,還是大哥是你親兒子?”
譚瑜娘怔住:“傻孩子,你在說什麼?”
“不然為什麼從小到大,你一直灌輸給我,要讓著大哥的想法。”
“大哥闖了禍,你責罰的是我。”
“大哥在外麵受委屈,你罵我為什麼沒保護好他。”
“你總說大哥沒有父母愛護,很可憐,可我又有誰護著呢?”
譚瑜娘被他問住,淚水不爭氣的流下來。
言訴卻轉過身去,攙著常二太爺:“二太爺,我們走,這個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