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道自己魔怔了,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怎麼就想到夏巧娘了。
他對夏巧娘印象不深,隻記得那是個性格溫和笑起來很靦腆的女人,和林鎮任何一個養在深閨的閨秀沒什麼不同,這種女子最膽小怕事,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和自己離婚。
念及此,韓承雋甚至有些苦惱,希望等他出國留學回來後,夏巧娘能識趣點,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繼續霸占著他的正妻之位。
很快,他將文章的事放到一邊,開始惦記康采薇什麼時候能理解他一片苦心,主動把出國留學的機會和費用讓給他。
他沒發現的是,剛剛那位和他爭執的男同學,坐在後排望著他的背影皺起眉,決定從此以後遠離他,而且還要在宿舍揭穿他的真麵目。
男同學家中有一位堂姐便是類似於冬忍這樣的受害者,丈夫口口聲聲追求愛情,和彆的女人勾勾搭搭,卻還理直氣壯要求堂姐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真是什麼好處都想要。
下課後,韓承雋正想像以往那樣,和男同學一起去吃飯,不料男同學像躲瘟神一樣,對他避之不及,匆忙拿著課本離開了教室。
他急匆匆離開教學樓,正要往外走,卻被一個麵容清俊的青年攔住了。
“同學,你好,請問韓承雋是在這座樓上課嗎?”
男同學本想離開,聽見他問韓承雋,猶豫了一下幫他指了指方向:“他在那個教室。”
“多謝。”
青年正要離開,男同學想了想,還是攔住他問:“請問你找韓承雋有什麼事嗎?”
他見青年步履匆匆,穿衣打扮不像是學校的學生,且長了張生麵孔,口音也不太像北城這邊的,便有些好奇。
言訴朝男同學看了看,嘴角扯出一抹俊雅的微笑:“我是韓承雋妻子的大哥,我妹妹和他離婚了,我來通知他一聲。”
原本還有些蔫頭蔫腦的男同學一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頓時眼都瞪直了:“什麼?韓承雋結婚了?”
他和韓承雋同宿舍四年,不敢說對他十分了解,但自認對他的家庭情況了解個七八分,可他從未聽說韓承雋結過婚。
北城大學的學生來自五湖四海,其中在老家按照父母要求娶了原配妻子的不在少數,不管他們和妻子感情是否和睦,但隔段時間,總要寄信回家問問情況。
可他從未見韓承雋和妻子聯絡過。
他的反應在言訴的預料之中,言訴點點頭:“他來北城上大學前結婚的,但是離開家後再也沒回去過,如今我妹妹的女兒都三歲了。”
這句話信息含量太高,男同學瞬間聯想到以冬忍做主角的那篇文章,以及韓承雋看了文章後的反應。
難怪他一直在替冬忍的丈夫說話,原來他就是一個拋棄妻女的渣男。
正義感十足的男同學義憤填膺,主動帶言訴回教室找韓承雋,一進門,他立刻大聲嚷嚷道:“韓承雋,你妻子的哥哥找你!”
他特意咬重“妻子”兩個字,果然吸引了所有學生的注意力。
韓承雋在班裡人緣一直很好,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折服於他的魅力之下,不少女生都像康采薇那樣,覺得他潔身自好,不玩弄女同學的感情,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好男人。
但此刻男同學一嚷嚷出來,所有人都感到非常吃驚。
“怎麼回事,韓承雋有妻子?”
“他什麼時候結婚的?”
“看不出來呀,從沒見韓承雋和妻子聯絡過,他最經常寫信的對象是父母。”
正輕言細語和女同學聊天的韓承雋聞言身體一僵,詫異的朝門口看去,隻見男同學身後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青年,青年穿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略有些熟悉的麵龐十分嚴肅,繃著一張臉朝他看來。
“夏翊?”他十指微微顫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喃喃道,然後迅速反應過來,衝到門口,在言訴麵前停下,訕訕道,“你怎麼來了?”
四年沒見,他都快認不出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了。
他和夏翊同齡,兩人自幼經常在一起玩,但是從夏老爺去世,夏翊接管家族生意後,他們便漸漸疏遠了。
等他離開林鎮,來北城讀書後,更是忘記了這個年少時的好友。
乍一看,這張臉竟變得如此陌生。
“韓承雋,這位先生還真是你的大舅哥啊?”男同學陰陽怪氣的看著他。
韓承雋臉色變了變,既想否認,但對著言訴這張臉又不敢,但他又不甘心自己在學校苦心經營的名聲毀於一旦。
“夏翊,我們出去談,你什麼時候來北城的,我帶你去校園裡逛逛,我們學校可漂亮了。”
他現在隻想把夏翊哄走,先避開這些愛管閒事的同學,以後再慢慢描補。
在他的印象裡,夏翊和夏巧娘一樣都是軟和性子,好說話,很好擺布的樣子,本以為這次也一樣,隻要他動動嘴,夏翊就會聽他的,不料青年陰沉的目光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來找你玩的吧?”
韓承雋動作一滯,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頂著所有人異樣的眼神問:“那你是……”
言訴從懷裡掏出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報紙,翻開到某個位置,指著上麵的一則聲明道:“這是巧娘和你離婚的聲明,刊登在咱們本地的報紙上,我擔心你不知道,特意來通知你一聲。”
“從此以後,巧娘母女兩人,和你們韓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明白了嗎?”
男同學聽了這話,急忙將報紙拿過去,大聲朗讀起來。
聽到聲明裡特意點明自己婚後的所作所為,韓承雋臉色越來越差,不善的目光看向言訴:“夏翊,你不要胡編亂造。”
言訴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我胡編亂造?你沒有在婚後一個月就離開家鄉來北城讀書,整整四年沒有回家,對巧娘和慧穎不聞不問?”
“你母親沒有在新婚時就奪走巧娘的嫁妝,據為己有,從不肯給她和孩子做新衣服,害得巧娘不得不將自己的舊衣服改小,做了給慧穎穿?”
“你一個多月前寫信回去說要出國留學,你母親為了達成你的心願,可是買通範大夫在我的藥裡動手腳,若不是我發現得早,現在有沒有命活著都是一回事。”
言訴將韓承雋和韓家的所作所為,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講了出來。
“對了,忘記告訴你,慧穎就是你和巧娘的女兒,她以前叫順兒,我嫌名字難聽,改名叫夏慧穎。”
教室裡同學們聽得目瞪口呆。
“這不是冬忍丈夫的所作所為嗎?”一個女生忍不住用憤怒的目光看向韓承雋。
前不久,同學們還在課間熱烈討論冬忍那篇文章,無論男生還是女生,大家都敬佩冬忍能走出舊生活,邁向新生活的勇氣。
同時,也對冬忍那個隻知道一味索取的丈夫感到不滿。
但大家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平日裡人緣極好形象頗佳的韓承雋,竟然是活生生“冬忍丈夫”的形象。
“韓承雋,難怪你一直在替冬忍的丈夫說話,原來你就是他!”男同學氣呼呼將冬忍那篇文章的報紙拿出來,讓言訴看,“先生,您看看,報紙裡辜負了女主角冬忍的男人,是不是韓承雋?”
言訴接過報紙一目十行看過去,然後挑了挑眉,誰這麼有先見之明,連批評韓承雋的文章都寫出來了,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於是他歎了口氣,一臉不願直視的樣子,痛苦道:“我夏家與韓家畢竟是世交,我與韓承雋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他雖辜負了我妹妹,但也不該被貶成這樣……”
那些學生年輕氣盛的,一看他這麼痛苦糾結於和韓承雋的友誼,頓時更氣了。
“韓承雋,你還是人嗎?做了這麼傷天害理的事,夏先生都不願追究你,隻是讓妹妹和你離婚,你還不趕快給夏先生道歉。”
“對,道歉。”
“你的母親為了一己之私差點害死夏先生,你還有臉和他稱兄道弟嗎?夏先生有你這種朋友和大舅哥,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被眾人討伐的韓承雋渾身直冒冷汗,臉色蒼白,差點沒昏死過去。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經營已久的好名聲,居然毀於一旦。
被所有同學逼著當麵向夏翊道歉,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份屈辱,他倒是想逃走,但教室門口圍著裡三層外三層彆班來看熱鬨的同學,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空隙。
他還是識時務的,察覺到形勢對自己不利後,立刻放軟態度:“對不起,夏翊,我不知道母親她竟然做出那種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他捂著臉,眼中的痛苦溢於言表,乾脆將所有責任都推到韓太太身上。
“你也知道她那人十分強勢,不喜我在外讀書,每隔一段時間總要想方設法催我回老家,我想,她對你下手可能也是想逼迫我回老家的方法吧。”
他儘量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受害者。
但言訴可不吃他這一套。
“既然你受製於韓太太,這麼苦惱,我倒是替你做了件好事。”
他盯著韓承雋道:“我將韓老爺和韓太太送去坐牢了,不用謝我,要怪隻能怪他們犯了罪。”
這番話再次在學生中激起驚濤駭浪,男同學顫著嗓音問他:“韓承雋的父母犯了什麼罪?”
言訴的臉色刹那間變得陰鷙,身上所有的溫和氣質全都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恨意:“他們當初為了謀奪我家的財產,謀害了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