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請您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妾身自從五年前失去腹中的孩子, 一直以來茶飯不思,睡眠不穩,本以為當時不過是個偶然,或許妾身命裡注定無子,怨不得誰,可剛剛妾身才突然得知, 那孩子竟是被大小姐和韓承雋聯手弄掉的……”
宴會結束後,疲憊了一天的尹庭正想回房休息,卻見心愛的珍姨娘披頭散發十分狼狽衝過來, 跪在他麵前哭訴。
尹庭原本還沒當回事,但消化完珍姨娘話裡的信息後,他臉上的疲憊全都化作震驚。
“你說什麼?”
珍姨娘一雙纖瘦的手死死拽著他衣服下擺, 哭得肝腸寸斷,險些昏死過去:“老爺,您一定要幫妾身和那早早逝去的孩子做主啊,妾身夜夜做夢,都能夢到那孩子對我哭, 說他好疼, 好冷……妾身真的好想他……”
“爸,你彆聽她胡說, 珍姨娘犯了癔症,在胡言亂語,她說的不是真的。”
尹夢娜和韓承雋跟在珍姨娘身後,匆匆跑來時,尹庭的臉色已經不僅僅能用難看形容了。
他膝下子女稀少, 多年來僅有尹夢娜一個血脈,所以五年前珍姨娘懷孕後,他激動萬分,在府裡給了她最高的待遇。
還請了不少有經驗的大夫和穩婆,連西醫都請來了。
誰知那天珍姨娘外出逛街,有層層保鏢和丫鬟守著,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中途還是出了意外,孩子沒了。
當時尹庭雖然心痛,但幾經調查,沒查出人為的痕跡,便以為是出了意外。
可時隔這麼久,突然得知,那次意外根本是尹夢娜的精心設計,他怎麼可能接受。
“夢娜。”他死死盯著千嬌萬寵的女兒,眼神冷得像一潭冰水,“你老實告訴我,珍姨娘小產,到底是意外,還是你謀劃的?”
被父親用如同看陌生人一樣的目光盯著,尹夢娜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眼神躲閃,然後就被身後的韓承雋捅了捅背部,提醒她不要露餡。
她低著頭,不由得想起那一年的情景。
珍姨娘懷孕後,尹家喜氣洋洋,過年的時候到處掛著大紅燈籠,尹庭給下人發的紅包都比往年豐厚了一倍。
尹夢娜從小沒有母親照料,尹庭對她特彆寵愛,寵得無法無天,她一直以為這份寵愛是獨一無二的,但珍姨娘腹中的孩子讓她產生了危機感。
那孩子還沒出生,就已經被無數人期待著,受著這麼好的待遇,將來出生後還不知道會怎樣。
某天夜裡,她睡不著覺,在花園裡散步時,聽見值夜的婆子在說閒話。
說老爺如此重視珍姨娘腹中的孩子,倘若孩子出生後是個男孩,定然會繼承家業,老爺說不定還會將珍姨娘扶正,成為尹家真正的太太。
尹夢娜聽得內心酸澀交加,第二天就找到剛談不久的男友韓承雋,和他謀劃將珍姨娘腹中的孩子弄掉。
兩人一番操作,做得並不完善,事後尹夢娜又求她母親當年留下的舊仆幫忙善後,這才沒被尹庭發覺。
這些年,尹夢娜仍舊受儘父親的寵愛,是尹家獨一無二的大小姐,她時常慶幸,當初早早把那孩子弄沒了,否則她的地位一定會受到威脅。
所以她也一直忍受著韓承雋的不完美。
可她沒想到,事情終究還是說漏嘴了。
從剛剛珍姨娘進屋找她們算賬那一刻,她的心就再也無法平靜。
但她絕不能承認此事。
“爸,珍姨娘自從失去孩子後,精神就有點問題,剛剛不知為何受了刺激,才栽贓陷害我和承雋,您千萬彆被她蠱惑了。”尹夢娜巧舌如簧狡辯道,“她腹中懷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您也知道我從小沒有兄弟姐妹,十分孤獨,早就盼望著能有個弟弟妹妹作伴,我怎麼會傷害她的孩子?”
韓承雋也跟著道:“對啊,尹伯父,我是前不久住進尹家後才認識珍姨娘的,此前從未見過她,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這麼荒謬的話。”
尹庭的表情有些鬆動,他是喜歡珍姨娘,但那份喜愛絕對比不上親女兒尹夢娜。
潛意識裡,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是個謀害弟弟妹妹的凶手。
尹庭一雙眼緊緊盯著女兒,他哪裡看不出尹夢娜表現出來的心虛,但這是自己唯一的女兒,做錯了事,他還能怎麼辦。
他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難道還是失去另一個?
“管家,將小姐關進房裡反省,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尹庭厲聲給管家下了命令。
管家早已被這個秘密震得跟鵪鶉似的,聽了老爺的吩咐,不顧尹夢娜的掙紮,命人拖著她回房。
“爸,你要相信我,不能輕易被珍姨娘騙了啊。”尹夢娜哭嚎著向他求救。
在她看來,父親這番舉動分明是信了珍姨娘的話,接下來恐怕要對她嚴刑拷打了。
管家搖搖頭,小姐竟不能理解老爺一腔維護她的心思,難怪被韓承雋這麼個窮小子騙的團團轉,還要讓他當上門女婿。
他這次可不敢再任由尹夢娜掙紮,馬上命婆子堵著她的嘴,帶回了房。
站在原地的韓承雋嚇得瑟瑟發抖,恨不能立刻消失,他幾乎可以想象尹庭會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他,殺子之仇,豈能輕易原諒。
不出他所料,尹庭看他的眼神帶著厭惡,仿佛多看一秒都嫌惡:“把他關進地窖,一口水都不許給他喝,看他什麼時候交代。”
幾個強壯的家丁拖著他往地窖走去,韓承雋嚇得屁滾尿流:“尹伯父,尹伯父您饒了我,我真的沒做過那件事……”
做完這一切,尹庭柔和的目光看向珍姨娘,親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生怕嚇壞了她:“阿珍,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那韓承雋我決不輕饒。”
珍姨娘呆呆的依偎在他懷裡,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服侍尹庭多年,哪裡看不出他想要將此事輕輕揭過,她太了解尹庭的心態,作為生意人,尹庭向來很精明,懂得取舍,反正那孩子已經不在了,他如今隻有尹夢娜這個女兒,還得靠她養老,所以沒有確鑿的證據,他絕對不想和尹夢娜翻臉。
讓韓承雋頂包是最可靠的選擇。
珍姨娘有些絕望,對尹庭來說,那隻不過是個沒出世的孩子。
但對於她來說,那孩子曾在她腹中呆過幾個月,和她血脈共連,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孩子生下來後會是什麼模樣。
失去孩子後,她痛苦了很久,把所有事都看淡了。
這是烙在她身上最痛的疤,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她當然想替自己的孩子報仇。
“老爺,妾身……”珍姨娘閉了閉眼,兩行淚順著臉頰滑落,“多謝老爺厚愛。”
她睫毛顫了顫,在心裡發誓,她一定要替孩子報仇,就算弄死韓承雋這個頂包的有什麼用,真的指使者尹夢娜還活著,從今天起,她和尹夢娜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必然不能共存。
夏慧穎每天上下學主要由傭人負責接送。
這天下午放學,傭人將背著書包的她從學校接走,在夏慧穎的要求下,帶著她去蛋糕店買蛋糕。
育才街前麵那條路上有一家味道特彆好的蛋糕店,生意非常火爆,夏慧穎嘴饞心急,扯著傭人快速往前跑。
“慧穎,慢點跑,露西小姐昨天和老板打過招呼,付了錢,不管你多晚去,都能買到。”
夏慧穎興衝衝跑到蛋糕店,老板和她是熟人,見她過來,忙將提前打包好係著紅絲帶的蛋糕盒遞給她:“慧穎小朋友,今天是我們蛋糕店開業兩周年,回饋老顧客,有額外送你的水果哦。”
說著,老板順便將一袋橘子遞給她。
夏慧穎拿到蛋糕和橘子,彆提多高興了,正要開口謝謝老板,身旁卻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側過臉看了眼身側的少年,發覺少年長得很高,穿著體麵的襯衫和背帶褲,顯而易見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隻是說話傻裡傻氣的。
“我要吃蛋糕——”少年一雙眼掃過店裡貨架上的甜點,發現沒有自己期望的蛋糕,有些不耐,用手指甲摳了摳櫃台,發出“滋滋”的噪音。
老板察覺少年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正要拒絕,卻見少年身後走來兩個體型壯碩的小廝。
兩人一左一右跟在少年身後,虎視眈眈望著老板。
老板咽了咽口水,委婉道:“抱歉,這位少爺,小店的蛋糕需要提前一天預訂,您若是想要,可以先交款訂貨,明天再來拿。”
誰知少年像沒聽懂她的話一樣,重複了一遍:“我要吃蛋糕。”
老板見他神情有些呆滯,雙目無神,腦子一個激靈,忽然明白過來,這少年分明腦子有問題。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少年身後的小廝突然指著夏慧穎手裡的蛋糕盒道:“她手裡拿的不是蛋糕嗎?這個蛋糕我家少爺要了,讓她明天再來取。”
夏慧穎察覺到對方覬覦自己手裡的蛋糕,忙抱緊蛋糕盒,警惕的望著他們:“這是我的。”
“嗬,還挺護食。”小廝笑了一聲,直接上前就要搶她手裡的蛋糕盒。
夏慧穎瞪大眼睛,長久以來被言訴訓練出來的敏捷讓她立刻反應過來,將蛋糕盒往傭人懷裡一塞,使巧勁絆了小廝一腳。
她個子矮小,小廝沒有防備,還真被她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另一個小廝沒看到她的小動作,還以為同伴不小心摔倒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罵道:“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正準備奪走傭人手裡的蛋糕,隻聽夏慧穎指著店外突兀道:“叔叔,外麵那不是你家老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