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活閻王的脾氣實在是太難掌控了。
就這樣,雙方達成了共識,溫幸苔全力協助破案,之後的謝隱要全力配合溫幸苔的獨家報道。
還好還好,說起來也算是雙贏,韓易懸著的心掉進了肚子裡。一晚上戰戰兢兢的他生怕這束美麗的火苗又點了謝隱的火/藥/桶。就在韓易長舒一口氣的時候謝隱睨了他一眼,問道:“我有沒有說過,不經請示,不允許隨意串晚班?”
鬨了半天,引火上身的是自己。韓易撓撓頭,趕緊轉移話題:“頭兒,你趕緊回家睡一會吧。”
謝隱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超負荷工作了,按著又開始隱隱作痛的胃“嗯”了一聲,秦淮不聲不響地走在前麵,想要先去發動車子。
韓易這才意識到頭兒可能又要住在秦老師家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亦或是某種難以言說的預感,亦或是單純的不爽,韓易實在不想讓謝隱就這麼順順利利地跟秦淮走。他快步跑上前按住了車門,笑嘻嘻地說了句:“頭兒,大半夜的,好歹把人家師……溫女士送回家啊?”
結果溫幸苔大大方方一笑,指了指警局門口沒熄火的車:“不用了,我未婚夫來接我。”
說罷,便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謝隱還能不知道韓易那點小九九,抬腿就踹了他一腳:“少乾那保媒拉纖的八婆事,回去值你的班去!”
秦淮也不知怎麼的難以自抑地笑了,笑得還挺開心的。
一輛輛車慢慢都駛離了公安局大院,隻剩下滿臉黑線的韓易在風中獨自淩亂。
——
“If you missed the train I’m on,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磁性又滄桑的聲音從音響裡傳來,謝隱偏愛這首歌,它不像是一首民謠,更像是一個洗儘鉛華的老友在夏夜十分的娓娓道來。
每每聽到這首歌,謝隱都覺得它是帶著風的。就像此刻汽車行駛在寬闊無人的街道,窗子裡湧進來的夏風,溫暖又愜意。
一天的疲累在這一刻都襲上身來,他索性閉上眼,去享受難得的浮生一閒。
然而就在闔眼前,謝隱餘光裡瞥見秦淮全神貫注地開車模樣。筆挺堅韌,卻有鋒芒內斂,確實是個有趣的人。
謝隱閉上眼,似有似無地問道:“你剛才笑什麼?”
他想著對方要是沒聽懂,或者沒聽到就算了。可偏偏秦淮卻坦坦蕩蕩地回答了:“笑韓易小朋友著急你的婚事了。”
按照謝隱的脾氣,他頗為不喜歡彆人拿他單身說事,放在往常早就跳腳了。但此刻困意逡巡,又難得氛圍舒適,他隻答非所問地把問題拋了回去:“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吧?”
看出什麼,他不打算說,因為他知道秦淮一定懂。
“嗯,”秦淮頓了頓,“溫小姐總是不經意間喜歡用拇指揉撚中指指根,很顯然她對於那裡空落落的不十分習慣。另外她的項鏈很不尋常,仔細看是素淨的鉑金鏈穿著一個乾淨的素圈戒指,素圈的尺寸與溫小姐的中指剛好契合。”
秦淮習慣性地打算把結論句留給謝隱,可轉頭睨過去時,發現身邊人已經不再作聲,閉著眼睛,看不出是睡了還是沒睡。
秦淮調小了音樂的音量,把謝隱那側的車窗關上。謝隱有所察覺,抖落了兩下腦袋,說了句:“我沒睡,你接著說。”
接著說什麼,秦淮沒話說了。謝隱大概也覺得時間間隔得有點長了,見對方興致寥寥,於是自己起了個頭:“我今天是不是太凶了?”
是,對一個心懷正義的女孩子凶得莫名其妙。可秦淮卻不置可否,他深知人生百態,外化於行的一切最終都映照於心,他淺淺淡淡地問了一句“為什麼”,輕柔地像要融進了夏風裡,融進歌聲裡。他也不等謝隱回答,如果謝隱不願意的話。
調小音量的音樂變得更加委婉柔緩,逡巡在車內狹小的空間裡,謝隱半晌沒有回答,秦淮也不追問,隻全神貫注地開車。
或許是很久,或許……也沒那麼久,謝隱閉上眼,不經意地吐出一句:“四年前,我媽非給我安排一個相親,我就和一個戰友串了晚班。那晚緊急行動,劫匪和他同歸於儘,跳進了寒冬臘月的清明河冰窟裡。人沒了,屍體都沒找到。”
一句“他是替我死的”被生生噎在了謝隱的喉嚨口,憋得他恨不能嘔出一口血來。平白裡掀開傷疤示人,絕不是謝隱的性情,他總覺得那樣顯得婆婆媽媽不爺們。一想到這,萬千思緒糾纏錯結,即便翻江倒海也被謝隱生生壓在了肚子裡。
他閉上眼,環著手窩在了真皮座椅裡,不再作聲。
謝隱感覺到車子緩緩停下,方位感告訴他還沒到,隻是等紅燈。突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出現在他眉心的中央,輕輕緩緩,不著力,但感受得到。
謝隱猜到了,是秦淮的指尖,點在了他的眉心。
“睡吧。”像溪澗一樣清涼的聲音傳來,似水無形的力量捋順了謝隱胸口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疙疙瘩瘩。他突然覺得舒服多了,胸腔火辣辣的疼漸漸消散,困意再次襲來。
那晚,清風徐來,暖黃的路燈光暈透過眼皮氤氳出無儘的暖意。他還真的安安穩穩地睡著了,睡在秦淮指尖的冰涼裡,睡在無儘美好的夏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