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有人下令。
那是聯邦7號行刑場, 地上畫著巨大的同心圓,而站在廣場最中央的是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她一頭栗色短發, 穿著紅色製服, 全基地隻有她一個人有資格穿紅色,鮮紅得像是白紙上的一滴血, 隨時都能一眼看見她在哪兒。
而這個設計是為了提醒其他人,看到紅色進行避讓, 免得被誤殺。
蘇何是聯邦最新研發的大型殺傷力武器,在這個把人物化的時代, 大可以把她看做一把槍, 今天是試槍時間, 決定了蘇何究竟是投入實戰, 還是返廠維修。
蘇何站在行刑場上,行刑場黃沙飛舞, 一公裡內隻有她和罪犯。
蘇何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 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 雙手被綁,跪坐在地, 身上有大小不一的傷口,明顯已經被提前審訊過,據說是起義軍的人,專門送過來讓蘇何處決。
聯邦殺掉的敵人中, 占比最重的是起義軍,他們無法容忍有人想要推翻九十年來的統治,而隻有起義軍才需要行刑者,讓所有人都看到處決過程, 達成某種威懾。
蘇何之前殺過小白鼠,殺過貓狗,這次有微妙的不同,軍方應該是想創造出各種極端環境,給蘇何增加難度,想看看在敵人會求救的情況下,蘇何到底會不會動手。
蘇何的眼神沒有溫度,軍方沒教導過這個細節,是蘇何自己領會到的,作為一個武器,最好不要有任何人類的感情。
“殺了他。”遠處喇叭裡有人說。
蘇何靜靜走到男人麵前半米處停下,因為身材矮小,不得不仰視自己的獵殺目標,小女孩和獵物形成了一種極致的反差。
在這時,蘇何聽到一聲哀求,“求——”
男人的眼睛濕漉漉的,倒映出蘇何血紅的影子。
他會哀求,不是個硬骨頭,在麵對死亡時會本能感到恐懼。
“求你——”男人對蘇何露出一個慘笑。
眾人屏住呼吸,負責人有點焦躁,害怕蘇何會心軟,那意味著不合格。
男人聲音突然頓了下,蘇何動手了,手掌放在他的肩頭,像是很久以前的騎士儀式,女王將一把劍放在騎士肩膀上。
蘇何的手絕對比世界上任何一把劍都鋒利,也更乾脆,在她的手掌心接觸到肩膀之後,以她的掌心為中心,肩膀上出現了數道銳利的黑色線條,他的身體呈現了一種很詭異的狀態,仿佛被切割成無數次,卻沒有散開,而是有一種力量彌合著,勉強維持著一個人的形狀。
後來被蘇何殺掉的人基本難以看到這種細節,她的速度會更快,殺傷力也會更大,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就被捏成灰燼,而那時候有一種“撕裂”的過程。
好像殺人不夠,必須要放慢速度,把每個細節都品味清楚。
噗嗤一聲——
男人的身體毫無意外地四分五裂,蘇何抬起手時,屍體像是沙子一樣滑落,又像個倒塌的房屋傾斜,屍體被碾壓成碎渣,流淌了一地。
隻是眨眼間,男人消失不見,行刑場隻剩下身穿紅衣的小女孩。
眾人屏住呼吸,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被殺死的屍體碎屑仍然在不斷燃燒,蘇何的能力並非切割那樣簡單,有人說她的能力是湮滅,更官方的說法是死寂線。
即把一個物體殺死到無數次,粉碎到無可粉碎。
屍體在蘇何的腳下不斷蠕動,切割再切割,最後成為一片真正的灰燼才停止。
他們明明已經觀察了無數次,每一次親眼目睹還是會被震撼,他們確實創造了一個偉大的武器。
“很好。”傳來了負責人的聲音。
“下次行刑對象是女性。”負責人說:“我想看看你對同類的態度。”
事情就是這樣升級的,行刑對象從老鼠,到貓狗,到男人,到女性,到幼童,最後是嬰兒。
他們要不斷突破蘇何的底線,探索她的極限狀態在哪兒。
這也代表了蘇何以後的執行目標,如果有個任務是要殺死嬰兒,蘇何究竟能不能下手。
而且一次不夠,他們必須不斷加強,讓蘇何殺死嬰兒時內心毫無波動。
蘇何沉默不語,她從殺死老鼠的時候就沒表示過異議,軍方時常懷疑她根本沒有屬於人類的感情。
但詭異的是,每一次人性測試蘇何都通過了,她知道所有問題的標準答案,並且做的很優異。
這不太符合常理,如果一個人具有人倫道德觀,具有人類正常的精神,為什麼對殺人無動於衷。
負責人鬆了口氣,正在與第一軍區通話彙報情況,而蘇何的心理觀察員還在盯著行刑場中央。
他試圖了解蘇何的內心,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但蘇何今天不太一樣。
行刑場中的蘇何垂下頭,他最初以為蘇何是傷心,終於露出了人類該有的情感,會因為殺死同類而感到痛苦。
或者蘇何露出一個微笑,對殺人這件事感到愉悅,這也很正常,擁有毀滅力量的異能者,同時也會具備反社會人格。
但蘇何更多的是……好奇?
蘇何殺人之後沒有收回手,反而翻轉了自己的手心,好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手那樣好奇。
殺死老鼠是什麼感覺,殺死小貓是什麼感覺?她記錄了自己的反應,比所有人更了解那意味著什麼。
剛剛死去的男人給了蘇何反應。
在行刑前,她接近男人,他鼻涕眼淚橫流,嘴裡喃喃自語,一直苦苦哀求:“求,求你……”
蘇何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才聽到他的後半句話,隻說給蘇何聽的一句話,“求你……殺了我。”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蘇何的紅色,並非想要繼續活下去,而是虔誠地祈求蘇何賜予他毀滅與死亡。
後來這句話一直刻在她心裡,“求你殺了我。”
她學習過關於人類的一切,也學習過其他生物的,所有生物的第一目標一定是生存,為什麼人類主動放棄了?
蘇何對於自己所處的世界第一次有好奇心。
她踩著死者的灰燼,從一個生命的終結中思索著這個問題,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人類為何主動選擇毀滅?
她殺死男人,殺死女人,殺死孩童,殺死嬰兒。
一次又一次的行刑,蘇何從一個個倒下的人類屍體中繼續思考著這個問題。
她第一次看到了神國,人們在下方仰望,隻能看到神國的陰影,還有上方散發出的光芒,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島嶼仿佛造物主的傑作,又仿佛神話故事裡才有的神域。
蘇何仰望著,自己同樣成為了被人仰視的對象,她的級彆僅次於神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