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寧跟他談話的時候,劉年年在水果店四處翻找,沒找到潛水設備,但找到了三件黑色雨披。
她們折騰了這麼久,積水快蔓延到二樓了,人頭魚撞擊著木質樓梯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祝寧已經一手摸上了樓梯,走之前問:“你不走?”
雖然男人隻是個NPC,但劉年年說過他們覺得自己是活人,活人不應該會有本能的逃生反應嗎?
男人緊盯著黑暗深處,跟其中的某個人頭魚對視,“我不走。”
男人知道自己的命運,他會成為食物。
鮑瑞銘構造了一個詭異但又很和諧的世界,所有處在食物鏈的生物都很坦然,人跟魚在某種時刻完全失去了界限。
鮑瑞銘在這兒繼續自己的實驗嗎?如果是這樣,那他又在哪兒?
他要在這條食物鏈裡扮演什麼角色?
咣當一聲——
徐萌推開了房頂的鐵門,剛一開門,外麵狂風暴雨撲麵而來,人猛地上去都有點站不穩。
她們在下麵做好了準備,房頂上可能也有人頭魚。
打開一看果然如此,人頭魚看到她們後張大嘴要咬過來,劉年年看到人頭魚還會恐懼,她拿著刀的手都在發抖。
徐萌一把刀橫在胸前,在人頭魚騰空而起的瞬間,手起刀落,一陣寒光閃過。
哢嚓一聲——
人頭魚自脖頸處斷開,頭尾分家,魚尾巴還會條件反射動一動,腦袋跟個西瓜一樣滾下屋頂。
徐萌擅長用刀,切口乾脆又利落,一把普通的西瓜刀被她使得像是個百年好刀。
徐萌基本就是個亂殺的狀態,祝寧第一次體驗了有靠譜隊友打頭陣,自己真的就在後麵殿後,省了不少力。
從這邊能看到半個教堂的塔頂,祝寧的數據分析上線,快速規劃化最近的一條路。
她們沒有潛水服,現在大雨還在下,要趁著積水沒有漫過屋頂前到達目的地,這樣她們隻需要解決屋頂上的怪物。
祝寧和徐萌在機械海洋館配合就不錯,這次兩人默契更好。
如果從外人的視角來看,隻能看到三個身穿黑色雨衣的女人在屋簷上穿梭。
她們像是經過了某種訓練,像是三個雨夜屠夫。
打頭陣的徐萌快速殺怪,中間劉年年儘量不拖後腿,後麵的祝寧解決殘留的人頭魚。
她們一路走過,全是鮮血和斷肢,人頭魚腦袋都分家了。
這樣肯定已經算是怪異的了,說不定很快就會引起稽查隊的注意。
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了。
屋頂連成一片,祝寧策劃的這條路很有效,她們走到最後,教堂的尖頂近在眼前。
暴風雨夜中,教堂牆壁上的藤壺這時候像是凸起的雞皮疙瘩,又像是癩□□的表皮。
教堂尖頂上穿著幾條人頭魚的屍體,鮮血淋漓,夾著這雨水順著房簷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門口和窗戶處散發著幽光,像是一隻沉睡噩夢睜開了金黃的瞳孔。
劉年年看到教堂的瞬間臉色發白,嘴唇都有點哆嗦,她又聽到了,什麼東西在召喚她。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很疼,她好像快控製不住了。
徐萌也感覺不太好,貓科動物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血液裡埋藏著的危機預警在警告她。
跑!
立即離開這兒。
剛才一路殺過來,徐萌都有點疲憊了,沒異能沒槍械,在一個怪異的意識體世界,甚至都能感覺到體能在流失,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征兆。
在祝寧看不見的雨衣下方,徐萌左腿已經受傷,上麵被人頭魚咬出了一個口子。
祝寧沉默地跟教堂對視,她精神狀態沒受影響,反而有一種直覺,覺得鮑瑞銘肯定就在裡麵。
他創造的世界裡有一個食物鏈,魚類和人類的基因互相雜糅,作為創世者的鮑瑞銘應該會在神所在的位置。
教堂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晚上十點十三分,屬於開門時間。
如果這裡不是意識體,大可以讓徐萌或者劉年年在外等待,但她們現在麵臨的情況是無路可逃。
她們深陷在鮑瑞銘的腦子裡。
徐萌已經跳下房頂,教堂所在的地勢更高,沒有什麼積水,但路麵上還有不少從天而降的人頭魚,正躺在草坪上呼吸。
估計再過一會兒教堂也會淹沒了。
她們走到教堂大門口,三個人身上都已經濕得差不多了,額頭上全是碎發,身上浸滿了冰冷的雨水。
祝寧感覺到徐萌臉色有點發白,猜測她可能受傷了,徐萌一路殺過來的,沒穿防護服,絕對受了傷。
當隊長的都這樣,受傷了不會跟下頭的隊員說,以免影響隊伍。
所以祝寧也沒當眾問她。
祝寧這次打頭陣,她默不作聲把徐萌擋在身後,敲響了教堂的門。
“你好,”祝寧特地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驚恐點,像是來小島遊玩的旅客,遇到人頭魚之後來求助,“我們能進去躲躲嗎?”
沒有人回複她。
祝寧跟徐萌交換了一個眼神,她把西瓜刀藏在黑色雨衣下,小心翼翼推開門。
咿呀一聲——
教堂大門打開,露出裡麵的樣子,兩排椅子上坐滿了人。
他們身穿紅衣,腦袋上帶著寬大的兜帽,兜帽有個很明顯的尖角。
他們兩手交握,坐得密密麻麻的,像是什麼海底生物,祝寧的聲音甚至沒有驚動他們,他們保持著原有的姿勢,甚至沒有一個人試圖回頭看一眼門口的異樣。
隻有祝寧曾經說話,因此她的聲音一直在教堂裡回蕩。
“你好,我們能進去躲躲嗎?”
“你好,我們能,進去躲躲嗎?”
“你好……”
第一次聽以為是回聲,聽久了就知道完全不同,那是祝寧的聲音,她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她用不同的語調,越來越驚恐,越來越無助,像是個小動物發出的絕望的求救。
“我們能躲躲嗎?”
祝寧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但問題是她根本沒開口說話。
轟隆一聲——
外麵又乍起了一個響雷,雪白的閃電照亮了整個教堂,在每個人臉上都打上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