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歸鄉號列車(十一) 雨停了(2 / 2)

裴書看著不遠處的水鬼,陰森森而立,他們跟水流動的速度相同,持續向他們逼近,跟祝寧判斷的一樣,越靠近車尾的車廂積水越多,水鬼之前隻是站在水漬中,如今積水淹沒了水鬼的腳踝,隻有意念可以對抗水鬼,那水鬼大概以意念為食。

劉瑜是他們的一員?

不對,可能劉瑜隻是聽說,一個消息而已,估計一個財閥夫人對牆外感興趣,有不少人上趕著給她講故事,然後她再把這件事講給孩子,不能直接這麼推斷。

但裴書回想起劉瑜講述牆外的表情,嘴角有個溫溫柔柔的微笑,眼睛很亮,看著北方,好像那不是什麼危險之地,對她來說安全舒適。

準確來形容,簡直像是……思鄉。

那樣的話,她怎麼上的神國?陸家家主知道嗎?

裴書不了解真正的劉瑜,隻知道劉瑜臨死前幾年一直在產子,最後不堪生育的痛苦自殺了。

如果陸家也知情,那她這個行為是自主繁衍還是被迫的?他們是在合力謀劃?

陸家扔掉的孩子是真的殘次品,留下來的陸鳶才是成功的?

成功的……什麼生物?

祝寧曾經說大小姐被汙染了,這也是裴書願意出牆的原因,但如果陸鳶不是被汙染,而是遺傳呢?

裴書站起身,第一反應是告知給祝寧,祝寧跟陸鳶更熟,可能有新的消息,能去餐車交談最好,不能說話他可以慢慢打字告訴她。

但他又一停,這有什麼用?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怎麼下車。

劉瑜講述歸鄉號隻說了怎麼上車,完全沒說怎麼破解,或者這輛列車根本無法破解。

裴書站起身後又慢坐下,試圖再次回想出更多細節,可本來劉瑜和他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旁邊的戚雪柳納悶兒地看著裴書,他突然激動站起身,還以為他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又看到他頹然坐下,好像一個倒黴蛋認清了現實。

戚雪柳歎了口氣,知道這事兒轉機不大,在副腦上打:輪流休息,站崗的人看站。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幾個人精神高度緊張,說不定更容易被汙染,必須留一個人值守,看水鬼的逼近距離,同時看準車站,到站就提醒。

本來上歸鄉號就是搭順風車,要不是下雨,他們避開水鬼和福壽螺,可能真的能安全到站。

就是他們隊伍倒黴了點,不僅遇到了大暴雨,還遇到了掠奪者找東西,戚雪柳都沒看清那個骨灰壇最後去哪兒了。

長途列車坐二三十個小時都很正常,多羅站沒那麼遠,本來就是補給處,運氣好點,在被水鬼弄死之前可以到。

戚雪柳把副腦遞給裴書和林曉風,他倆都沒意見,戚雪柳先睡,她是唯一的意念操控者,需要養精蓄銳。

戚雪柳沒推脫,閉眼就睡,裴書第一輪站崗,他值班期間,途徑了六站,都不是多羅站,歸鄉號當年是為了經過更多站點設計的,比傳統路線更繞。

裴書思考到最後就頭腦空空,根本轉不動,彆說回憶,思考都停擺。

後來林曉風來換崗,交接的時候,他們車廂內的乾燥處越來越少,水鬼也越來越多,但好像增加到某個數量之後就停了,水鬼之間也站得更分散點。

他們挪了一次位置,4車和5車乾燥處比較多,無法破解,隻能躲著水鬼走。

裴書抵著車廂睡,聽著轟隆隆的響聲,其實沒睡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他猛地驚醒,以為是水鬼已經在眼前,戚雪柳和林曉風都醒了,指著窗外。

裴書下意識眯了眯眼,好像瞎子第一次看見光,窗外竟然已經天亮,遠處群山環繞,山邊渡著金光,一層疊著一層。

牆內沒山,隻有人造的假山,對比之下都無法稱之為山,隻能算是小土坡,更彆說在山邊看日出,這是舊世界的人才有的好福氣。

金光在山邊越來越盛大,如此炙熱,看得人無法移開目光。

林曉風第一次看,都忘了呼吸,列車疾馳向前,甩開了破舊房屋,甩開了大橋,一直都沒把太陽和群山甩到身後,好像群山一直在默默注視著他們。

突然,那座山的邊緣晃了晃,林曉風眨了下眼睛,以為自己精神出問題,幻覺了。

但那山邊晃動的越發明顯,鬱鬱蔥蔥的樹木正在搖晃,細小的山石從山體上滾落,山上棲息的鳥類撲騰著翅膀振臂而飛。

這座山竟然動了。

它仿佛是個活物,移動時,日出在山身後若隱若現,以山行走的速度並不快,慢吞吞向前,像是一隻蝸牛背負著自己的殼在緩慢前進。

高山如同巨人,仿佛在追逐著太陽,仔細再看,又覺得那座山和日出沒什麼關係,好像大山是自己走自己的,朝著某個地方遷徙。

大雁會南飛,牆外的山原來也會遷徙嗎?

他們不知道這座山要去哪兒,又在具體做什麼,在自然麵前,他們隻是觀測者。

三人忘了自己的處境,像是真正的旅人,難得看一場山川遷徙的壯觀場景,煩惱被推開,心裡堵著的一口氣暫時鬆懈了一點。

他們看得太入迷,戚雪柳猛地一震,她低頭在副腦上打字:雨停了。

不知不覺暴雨停止,天光大亮,他們還活著。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