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風和裴書立即下去幫忙,林曉風幾乎是扯著裴書走,有吸力的情況下,不少洞口都有牙齒,隻能從沒長牙的洞借力,林曉風好像在水下玩攀岩,從一個落腳點走到另一個。
白澄已經用斧頭斬開了一道可以讓人通過的洞,林曉風直接把裴書塞進洞口,白澄在下方接應,下一刻她也跳進去。
白澄身上也有重傷,沒缺胳膊少腿,情況不是很樂觀,有卵想要鑽進她的傷口裡。
三人的皮膚算是全黑,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完全變成蝌蚪人。
而且他們越來越柔軟,不僅是皮膚顏色發生變化,甚至連骨頭都在發軟。
蝌蚪這玩意兒是無脊椎動物,根本就沒骨頭,他們的脊椎在退化,都不敢低頭,好像一低頭腦袋就掉了,然後連帶著脊椎骨從身軀裡拔出來,但脊椎退化,隻剩下了一條軟趴趴的蝌蚪尾巴,因為目睹過新白澄變成蝌蚪,林曉風能夠想象到成為蝌蚪人的全過程。
祝寧在上方扛著異種,他們也不能總靠著祝寧的吞噬。
蝌蚪卵入侵身體,三人邁腿都覺得陌生,像是軟腳蝦,不過這裡是水下,真成了蝌蚪人,他們反而遊動速度會更快。
挺詭異的,在逐漸加深的汙染中,他們竟然體會到了一股溫暖,連腥臭味兒都不覺得臭了,好像這裡也是他們的發源地,周圍的生物都是同類。
裴書仔細觀察了一下,蝌蚪卵都在朝一個方向排出,那前方是什麼?“陳啟航”說的出口?
裴書艱難打了個手勢,大意是說路在前方,幾人“逆流而上”,走得很緩慢。
他們走到這一步反而看開了,林曉風老早就覺得自己會死在牆外,年紀不大想得很開。
到了一個位置,下方有個窄窄的口子,像是個淺水窪,仔細一看,那裡飄著一個男人。
他四肢朝上,像個還未發育完善的青蛙,雙目緊閉,似乎是走到這一步徹底被感染,已經沒法再向前。
裴書查看他的穿著打扮,舊世界的穿著,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哪怕下水都還裹著繃帶。
這是“陳啟航”,他聽了老李的話下來找出路,他知道自己錯了,不該發酒瘋刁難服務員,這是他的老毛病,說起來根本無傷大雅,除了被刁難的本人,沒人跟他上綱上線。
但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遇到有個未知生物刁難他,好像不論怎麼努力都沒法逃離,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他一遍遍道歉。
他總覺得自己還有活路,鼓起勇氣下了水,可能當年水下沒這麼凶險,他一路走,在河底下發現一條巨大的血管。
他當時有個很怪異的問題,上帝吃牛雜湯嗎?天上的神仙扔下來一小塊兒內臟或者血管,掉進河裡是不是就是這種東西?
他是不是把這東西弄死就好了,他爬進血管裡,那時候血管很窄,擠得他麵目扭曲,想到了人類出生是不是也這樣,經過一條甬道,痛苦落地之後嗷嗷大叫。
他走到最遠的距離,一邊走一邊道歉,幾乎算是另類的精神汙染,他身體越來越軟,知道就要變成蝌蚪人。
這條血管那麼長,前方沒有任何希望,到底還是人,在水下堅持不了多久,他走不動了。
這時候他突然想通了,這東西才不管,它要殺你與你無關,存在隻是為了汙染。
人都說死之前有走馬燈,他一時間感覺自己已經死了,能想起老婆名叫陳芬,他媽叫李彩娟,但他竟然完全想不起自己叫什麼。
他叫陳啟航,在死的那一刻,他說自己是陳啟航。
他不知道一百多年後的人還能找到他,也不知道有人會真的根據他的信息下水。
裴書看到“陳啟航”的屍體反而確定了,前方可能真的有路,"陳啟航"因為身上帶著汙染,走到這一步就失去了生命,算是“自然衰亡”的,而他的屍體並沒有演變成蝌蚪人,這麼多年也沒被汙染區消耗同化,證明這裡跟其他地方很不一樣。
說不定前方就是汙染源或者出路,有另外一種詭異的可能,在這個特殊的汙染區中,汙染源和出路是同一個意思。
林曉風身體有點軟,好像不斷退化的除了四肢還有軀殼,走到這兒真的沒力氣了。
頭盔內部攝像頭照出她現在的身體,她竟然不是透明的,倒不是她終於可以讓人看見了。
而是蝌蚪痣長滿了她的身體,密密麻麻遊動,她的臉已經變成黑褐色,五官模糊,正在逐漸蝌蚪化。
她一直沒學會“顯形”,此時是被迫的,原來她變成蝌蚪長這樣啊,挺難看的,但祝寧看見肯定說她可愛。
林曉風想到祝寧,心裡哆嗦了一下,不知道祝寧怎麼樣了,這麼久了,她一直沒下來。
白澄還在向前走,急於尋找那條出路,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路。
林曉風盯著白澄的背影,想到死去的新白澄,白澄自己不在意,但她心疼。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氧氣越來越少的情況下,跟上了白澄。
沒法走就不走唄,遊過去當個小蝌蚪也很好的。
林曉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眼裡隻有白澄的影子,他們知道需要領頭羊,白澄走累了就裴書當這個角色,林曉風跟著就行。
突然,最前方的裴書停了下,林曉風險些撞上白澄的後背。
她努力睜了睜眼睛,看見血管的上方有一塊兒黑色的痣,很大,邊緣也不規則,好像人身上惡化的那東西。
痣會長在血管裡嗎?應該不會,但在汙染世界什麼都合理。
黑痣隨著血管收縮微微起伏,四周竟然還有人為的痕跡,像是有人在這兒刻了個符文。
林曉風沒看明白,可能很早以前有人在養這玩意兒?那又是誰在養?或者村民把一顆痣當成神來祭拜了?所以才知道下水之後有出路?
那場麵不好笑嗎?一顆惡化的痣成了漁村的保護神。
林曉風腦子越發迷糊,想不出答案,就像她不知道這條血管是用來乾什麼的,不過,這應該就是汙染源了吧,接下來弄死就行。
裴書手裡已經拿出另一把刀,因為身體變軟了,剛一甩出來就手腕一抖,白澄接住刀,不是很利落,她手腕被割了個小口子。
明明都挺厲害的幾個人,被漁村削弱到這個程度,連一把刀都拿不住,他們都快不行了。
白澄拿到刀之後,頓了下,轉而遞給林曉風。
沒體力白澄也沒說話,林曉風愣了,裴書理解了白澄想乾什麼,她想讓林曉風來,他們這些走出高牆的人類,彆管是調查員還是賞金獵人,唯一的共同點是很注重傳承。
連那幫朝聖者都有出牆的儀式,所有人類的儀式都是在傳承什麼東西,某種情感,某種意誌都算。
祝寧是惡魔,她不需要這些,但透明人林曉風一直缺個儀式。
白澄把刀遞給林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