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烏托邦(五) 下方肯定有路(2 / 2)

姥鯊以浮遊生物為食,如果他們的體型夠大,是不是不會被吞沒?就像是一頭鯊魚無法吞噬另一頭,不對,這個體型要大到什麼程度誰都不好說,不能冒險。

還剩下最後一種,影響規則1的判斷方式,這生物是怎麼判斷的?

每年來的朝聖者這麼多,它怎麼做到精確區分出哪些是異能者的後代?從而不誤傷,從中篩選出自己想要的胚胎?

越是體型龐大的生物就越難做精細活,這是一直以來的自然規律,一定有什麼判斷機製沒被發現。

難道是檢測到長相畸形嗎?祝寧現場砍掉自己一條腿,戳瞎一隻眼睛,這樣可以被誤判為異能者的後代?

不對,不可能那麼簡單。

眼前的人類還在自殺,或主動或被動掉進深淵,有些人滿臉恐懼,已經意識到這裡是個陷阱,但已經來不及逃離。

人和下方生物碰撞後很快就消失,像是被碾碎了,祝寧留心聽,剛才就發現了,每個自殺的人掉落後都沒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怔怔看向抓住自己雙腳的骸骨,白澄說下方都是飛車和人類的屍體。

飛車和屍體沒有消失,而是被吐出來了,長此以往在下方沉積,像是大型墳墓。

就像一條魚進食,吸入時通過過濾係統,把不符合食物判斷的東西排出去。

下麵有條路。

祝寧喉嚨發緊,下方肯定有路,這樣才符合一個生物的規律。

祝寧還想再看,但她看不清了,就像是把螞蟻扔在一條鯊魚上方,她隻能通過有限的東西去思考。

精神力正在被蠶食,沒時間了,完全被吞沒精神後可能會變成行屍走肉,林曉風剛重傷痊愈,支撐不住那麼長時間。

扣住祝寧雙腿的骨手一根根斷裂,祝寧垂下雙手,回頭看了一眼白澄,他們這支隊伍走到現在傷痕累累,裴書還在重傷,成員貿然進入烏托邦,發現烏托邦並不存在,危機如此突然,打了個措手不及。

祝寧第一次看到白澄流血,她駕馭屍體似乎到達了極限,手指嵌入手心,鮮血滴滴答答落下來。

白澄已經堅持太久了,讓她看上去很不近人情。

祝寧回頭對白澄說:“我們要進去了。”

白澄愣了下,本能極其抗拒這個方案,但她緊繃身體一瞬,然後就放鬆了。

因為是不死者,所以她不在乎自己的死亡,所以可以無限度跟祝寧去冒險,去成全她的方案。

白澄愣住的時間都沒有一秒,祝寧抓住了裴書的衣領,白澄也抓住了林曉風的,她們不需要交談,下意識都抓住身邊需要照顧的隊友。

在白澄的召喚下,骨手鬆開禁錮,祝寧的身體快速被吸走,在身體狀態很差的情況下,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掉入深淵。

之前她都在岸上眼睜睜看著其他人類自殺,如今才看清楚整個過程,好像有人做了一個切麵,她看到深淵下方的構造。

小鎮的馬路下方果然是屍體,屍體和飛車的殘骸像是被吐出來的垃圾,積累在靠近地麵的位置。

而她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下方的生物,如此近距離接觸,心中有恐懼,但第一反應竟然是敬畏。

這是生命起始的地方,篩選出胚胎進行再孕育,人類果然在目睹生育時隻有敬畏。

祝寧的身體被淹沒,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四周都是屍體,祝寧用黑色粘液將自己覆蓋,同時也蓋住了手裡的裴書。

另一側,白澄更像個白骨組成的球體,無數屍骨受她所召喚,在她掉下來時結成了一個白骨鎧甲,白澄把林曉風緊緊摟在懷裡,然後白骨又把她們圍繞在懷裡。

擠壓的感受很不好,她們分辨不清方向,真像個浮遊生物一樣被吸納進去,屍體漂浮在身側,朝聖者們掉進深淵。

下方吸力足夠大,祝寧在其中翻滾,第一時間根本無法分辨,她喘了口氣,快速用意識的絲線勾住某個地方,好像是上顎或者牙齒。

另一邊意識的絲線勾住了白澄,真好啊,哪怕這條路走不通,結局是死亡,她們距離自己很近。

祝寧聽到了呼吸聲,遠古生物一呼一吸之間,她仿佛真的在海底,現在就在一條姥鯊的嘴裡。

祝寧看見了周海晴抱著小寶,周海晴眼睛緊閉,臉色蒼白,已經死去多時,脊椎處可能骨裂,腦袋歪到一旁。

她們漂浮著,周海晴不是什麼強大的異能者,可能隻是跟其他人相撞就已經撞歪了脊椎骨,然後就這樣輕飄飄死去。

或者是意識被蠶食乾淨,腦子裡的精神已經沒了。

但不論如何,周海晴在臨死之前一直保持著懷抱的姿勢,正如小寶出生時,護士一臉恐懼,她看著小小的孩子,一團連人類手腳都沒有的生物,找不到口鼻在哪兒的畸形兒,那是她的孩子。

周海晴恐懼過後悔過,但她遲疑片刻,選擇撈過畸形的生物,第一次把小寶抱在懷裡,就像她死前做的最後一個動作一樣。

如今她的手臂鬆開,小寶一時間跟她分離,像是在宇宙中沒有拴住繩索的宇航員,一旦鬆開,將再也找不到原地。

祝寧看不見小寶的表情,那團畸形的生物進入了某個通道,而周海晴進入了另一個,就像是程序進行包裹分揀,她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有人獲得再生的資格,有人隻能迎來死亡。

周海晴明知這一切,依然固執地走到這一步,像是一個送孩子上學的母親,一定要送到門口才肯安心。

祝寧不知道周海晴死之前最後到底在想什麼,可能欣慰可能後悔,可能隻是被劇痛占據了意識,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為以陳啟航獲得的資料來看,祝寧可能會死,但小寶一定可以活著。

這裡是溫柔的代表孕育的子宮,齊老師的承諾沒錯,是小寶的烏托邦,她會活下去的。

祝寧費力去看,身體翻滾向前,忍不住想要進入周海晴的那條路。

她意識的絲線不斷變換錨點,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另一端拴在什麼地方,意識的絲線斷了就用匕首,匕首斷了就用斧頭,斧頭也斷了就用粘液。

背後的白澄也在掙紮,她們摸索著,麵前三條路,一條通往孕育的子宮,一條通往食道,另一條通往外麵。

魚鰓會把多餘的海水和雜質排出,那是她們唯一的活路。

祝寧掙紮到體力儘失,昏昏沉沉之間,手一鬆,意識的絲線失去了錨點,她的精神值降低到極致,已經分不清到哪兒,如同一隻真正的浮遊生物,眼前隻剩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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