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離家 現在她不怕了(2 / 2)

祝寧的選擇在祝遙的預測範圍內嗎?這是她期待的未來?當年應該還有些事霍文溪不清楚,祝遙簡直是個謎。

現在想不了那麼多了,不是思考祝遙的時候,霍文溪:“通知反抗軍,他們那邊人更多,緊急聯絡其他區域,做好最壞的準備。”

宣情揉了下太陽穴,“我能提醒你嗎?你是建立在祝寧一定會按下按鈕的前提上做的部署,如果祝寧選擇不殺,但你所有做的前期準備,都會成為你叛國的直接證據,你要二次背叛?”

“哪兒來的二次背叛,沒有人會犯下兩次叛國罪的。”霍文溪立即反駁,宣情感覺她的精神狀態一下恢複了,腦子轉得比以前還快,不愧是工作狂,不論什麼樣悲傷的境地,隻要進入工作狀態就全忘了。

“我相信你。”霍文溪說。

宣情無言以對,霍文溪這不光要自己叛國,還要拉著她一起。

霍文溪草草穿上外套,一邊囑咐一邊收拾,她穿上大衣之後愣了下,這還是她來霍家當天的穿著。

她的睫毛眨了下,想到莊臨囑咐她出門的時候要保暖,她臨走前又加了一件羽絨服,一點穿搭的美感都沒有,有點不倫不類,霍文溪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竟然忍不住笑了下。

如果莊臨在場,一定很頭疼,莊臨一向很保護霍文溪的外在人設,她現在穿的太隨便了,一點氣勢都沒有。

但霍文溪隻想讓自己穿得暖和,她甚至又增加了一條圍巾,頭發也沒紮,臉完全埋在紅色圍巾裡。

她打開門深吸一口氣,門外寒意立即湧來,霍文溪把自己保護得很好,連個哆嗦都沒打,厚重的外套像是溫暖的蛋殼。

霍文溪自己手裡有兩把槍,門口可能有監視者或者保鏢,感謝霍家從小對她的培養,一些基本保命技巧她還沒忘。

緊接著霍文溪頓了下,她在寒意中看到了一個人,院落裡沒有任何保鏢,青石板路的儘頭隻有一張輪椅。

霍瑾生膝蓋上蓋著毛毯,不知道在這兒多久了,她像是為了防止女兒離家的母親,隻能想了個最笨的辦法保護女兒的安全,一直守護在臥室門口。

從理智的角度來說,霍瑾生不會做這種事,作為聯邦的觀測者,這樣太浪費了。

宣情能聯絡到自己,應該在霍瑾生的默許範圍內。

霍文溪需要找她談談,一個人不會二次叛國,但可以做到二次離家。

霍瑾生一夜之間仿佛皺紋都更深刻了點,“你要出門了嗎?”

霍文溪因為這句話顫了顫,太婆不是咄咄逼人,而像一個普通的長輩一樣詢問。

霍瑾生肯定很難受,霍文溪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一直都是太婆養育她的,太婆是她的母親,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族長。

霍瑾生對自己有諸多期待,但這世界很不講道理,霍文溪跟自己的家族很難在一條路上。

“是的。”霍文溪說。

這次離開霍家,霍瑾生不會給她任何多餘的庇護,她會暴露在危機四伏的世界,莊臨已死,能夠保護自己的人都消失了,說不定她會立即死在齊老師手裡。

霍文溪需要自己麵對全世界。

霍瑾生歎了口氣,“你跟你媽媽真像啊。”

她是觀測者,已經看到未來了,都不需要霍文溪過多解釋,她招了招手,於是霍文溪走近她,像是小時候走近自己的太婆,伏在她膝蓋上一樣。

霍瑾生:“懷瓔當時也是這樣離開的。”

對於她來說,世界的未來第一次不重要了,霍懷瓔生育之後自由了,霍瑾生不再把自己的責任壓在女兒身上,轉而去培育霍文溪。

她一直以為霍文溪會更加優秀的,確實如此,霍文溪優秀到超過她的預期,但她跟自己的母親一樣倔強。

現在想來,簡直就像是霍懷瓔為自己的女兒選擇了一條新的路。

明明母女倆都沒說過話,但霍懷瓔讓她不要堅持迂腐的傳統,霍文溪聽到了。

霍瑾生的眼裡,母女倆的形象重合,霍懷瓔走的那天背著背包與自己道彆,說自己要追隨劉瑜進入烏托邦,溫聲說:“母親,我要走了。”

霍懷瓔等了自己很久,但霍瑾生一直不肯回頭,那是她們母女倆最後一次見麵。

和自己預測的一樣,霍懷瓔的結局是死在烏托邦地下,至今沒有入土為安,霍文溪也要走這條路嗎?

霍文溪沉默著,眼睛第一次有點酸,霍瑾生說:“低頭。”

霍文溪乖乖低頭,霍瑾生很自然幫她整理衣領,“真是的,怎麼把自己穿成這個樣子。”

霍文溪笑了,太婆身上老家長的那一套改不了,總覺得你穿得不對,做的不對,哪裡都不對,所以忍不住幫你整理。

霍文溪儘可能彎腰,方便太婆的動作,突然,霍文溪感到有一雙溫柔的手撫摸過自己的頭頂,霍瑾生的手很自然穿過她的長發,為她編織起長辮子。

霍文溪從小到大都在跟這根辮子相處,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迂腐不能剪頭發,青春期的時候很想剪一頭利落的短發,但不敢行動。

霍文溪也想過,如果自己二次離家,太婆會不會狠心把自己頭發給剪了,然後徹底把她驅逐。

太婆隻是幫她梳頭,就像小時候一樣,霍文溪的頭發都是霍瑾生梳的。

霍瑾生人老了,動作更慢,五指像是一把最柔軟的梳子,霍文溪耐心等待她慢慢編織,最後一個結編好之後,霍瑾生的動作還沒完,又把長辮子在手裡繞成一股,給她盤在腦後。

霍文溪的身體僵硬,下一刻眼淚落下,滴在霍瑾生的毛毯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這是一種儀式,隻有霍家人才能懂,相當於太婆把責任交在自己身上,不論你選擇什麼路,事已至此,那你去吧。

前方注定是災難和死亡,你與母親一樣走向了艱難的道路逆流而上,那祝你順利。

“你媽媽都還不能盤頭呢。”霍瑾生當年沒送霍懷瓔,現在可以送霍文溪,她把頭發整整齊齊盤好,轉而去擦霍文溪的眼淚,端詳孫女的麵龐:“跟你一樣,離開的時候喜歡哭。”

霍懷瓔離開時哭了,最後擦乾眼淚往前走,霍瑾生不知道她死之前有沒有怨恨過自己,為什麼不肯回頭。

“媽媽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嗎?”霍文溪問:“還有烏托邦那些。”

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霍瑾生的話,想思考出哪裡有問題,霍瑾生說的話裡究竟有沒有假的。

霍瑾生的手長了皺紋,撫摸的時候有一點粗糙感,動作卻溫溫柔柔的,幫她把臉上的眼淚擦乾淨,“你猜。”

霍瑾生有些調皮,霍文溪卻認真點頭,“好,我會猜的。”

霍瑾生撫摸著她的眼罩,預知之眼像是一種詛咒,眼眶內的觸手在霍瑾生的手下很乖,她知道這可能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最後告訴你一件事,你的小戰士,她的眼睛來自懷瓔。”霍瑾生說。

霍文溪驚訝,沙塵暴劈裡啪啦打著天空穹頂,在寒冷的風中,霍瑾生終於給她講了霍家人的秘密,關於她最好奇的預知之眼。

霍文溪一直彎著腰,直到聽完了才直起,霍瑾生推著輪椅遠去,隻剩下她自己。

霍文溪抬起頭仰望,在她的世界裡,天空中有一隻巨大的眼球,與自己的眼睛相呼應,過去她隻要仰望就會戰栗,但現在她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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