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謝永軍一行又重新登上他們過來的那輛小汽車離開後，村裡麵的好多人才齊刷刷地鬆了一口氣。
而這時候，剛剛得到消息的公社乾部們才趕過來，隻來得及吸上一口汽車帶起來的塵土。
楊主任他們一行對著走遠的小汽車的影子愣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了，才重新看向徐建軍和盧支書說：“省城機械廠來人的事情，而且還是人家廠長過來的事情怎麼沒人和我們說啊？而且昨天來今天就走了，你們怎麼不多留人家幾天，還是他們覺得你們招待的不行，所以不願意留下啊？”
“還有你們之前一直說的沼氣發電機的事，人家不能因為你們沒有招待好就不合作了吧？”
“你們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公社，由公社出麵招待他們才是正經情況，你們就這樣私下接待了，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一群平時對著下麵人還挺喜歡擺架子的領導們磨磨唧唧的。
徐學林倒是先徐建軍一步開口道：“人家廠長是過來看我的，技術員過來是了解沼氣發電的，了解完自然就走了，不然一直留在這裡乾啥，人家省城還有工作要忙呢。”
要是換成徐建軍他們說這話，公社的領導們自然要拿一拿架子，畢竟這可是省城第二機械廠的廠長過來的大事，但開口的是徐學林，加上他剛剛說的內容還挺讓人震驚的，這群領導們還真不知道怎麼接了。
還是過了會兒後，楊主任開口問道：“老支書，您剛剛說省城過來的那位機械廠的廠長是過來看你的。”
徐學林表情平淡道：“他是我以前帶的兵。”
“原來是這樣。”楊主任幾個的表情稍稍有點尷尬後很快就轉為了驚喜道：“那這麼說的話，就算是看在您的麵子上，你們村之前一直說的合作應該也能成功吧？”
沼氣發電機剛剛成功那會兒，徐建軍和盧支書就去公社彙報了一番，但是並沒有提到徐學林和謝永軍的關係。
一方麵他們是因為擔心後續的合作出什麼意外，到時候反倒給徐學林這邊增加壓力；另一方麵也是不想讓人覺得他們能和省城第二機械廠合作是因為有徐學林的這層關係。
但是沒想到這人一開口就這樣說，實在讓人有些想翻白眼。
這些動作不適合徐建軍他們做出來，不過徐學林倒是不怕，又開口說：“我還沒那麼大的麵子讓人家浪費國家的資源生產一堆沒有用的機器，合作能成功，純粹是因為沼氣發電機做的好並且有前景。”
幾位公社來的領導又有些尷尬了。
不過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上塘村這邊已經和省城那邊合作成功後，他們又連忙高興了起來，忙不迭地說：“好好好，你們做的很好。我們過兩天也要去縣城開會，到時候我就會和縣城那邊申請給你們拉電線的事情。”
這算是村子裡麵的公事，徐學林不說話了，徐建軍和盧支書就不得不接上。
之後，他們又聊到了做肉醬的事情，免得公社這邊後續又唧唧歪歪的。
程建功其實覺得公社的幾個領導實在有些小家子氣，沼氣發電的事情都和他們說了那麼久了，這些人居然也沒有去縣城哪怕打過報告，前麵還有想要統管養豬場的事情，加上今天的表現也多少讓人看不上，也不耐煩應付他們，轉身就走了。
等到徐建軍和盧支書他們好不容易把公社的領導們給送走後，也跟著大大地鬆了口氣。
索性公社這次之後就沒有繼續拖延了，沒兩天，村裡麵還真有縣城電廠的人來幫著拉電線了。
當然了，也有好奇以及為了求實而過來看他們的沼氣發電機的人。
不過這些人都是公社那邊出麵親自招待的，雖然程建功也免不了開口介紹一番相關情況，但是倒沒有讓這些人去他們家的事情。
而就在上塘村熱熱鬨鬨忙著的時候，省城那邊的省報上麵就登了一則和沼氣發電機相關的報道。
謝永軍不是個會搶人功勞的人，所以這個報道切實地描述了上塘村這邊的情況還有程建功的事。
倒是讓後來看到報紙的公社的領導們狠狠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感歎幸虧他們提前和縣城那邊溝通過了，上塘村的電線也都拉上了。
不然，要是讓縣城先看到報道，肯定要說他們做事不靠譜了。
不過驚嚇之餘，他們心裡又十分的驚喜，畢竟這可是省報呢，上麵一般報道的可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些時政新聞，哪能有他們這樣的小地方上一次的機會啊。
因此，他們又立刻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徐建軍和盧支書。
但是這些領導們卻不曉得因為對外麵的擔心，如今徐建軍他們特彆的管準外麵的情況，幾乎和他們同時知道了這個消息，甚至還買了好多的報紙回來。
他們不僅開會讀給了村裡麵的人聽，還在大隊部收藏了好幾份，牆上也貼上了好幾份，就像是往牆上貼著他們的獎狀一樣。
又過了幾天，謝永軍來電話說第一台沼氣發電機做好了，讓他們現在過去一趟看一下情況，順便也提到讓肉醬合作的事情，讓他們多做點準備。
程建功滿口答應了。
等到這個電話過後，程建功回去後除了和徐建軍他們說起這件事外，還提到：“我覺得村裡麵需要申請一個電話，日後我們和外麵的聯係還很多，不能總是這樣去鎮上浪費時間。”
徐建軍立馬道：“那我現在找公社申請的話，應該可以通過的吧？”
盧支書就說：“肯定行的，不管是公社還是縣城現在肯定還因為省報和沼氣發電機的事情高興呢，沒看咱們村的電拉上了之後，公社其他地方也開始拉電了麼，縣城能這麼容易答應肯定是借了我們的光，所以我們要申請電話機的事肯定能通過。”
程建功點頭，“說的不錯，趁熱打鐵，這時候你們要是還想要其他的話也可以一並提一提，不管是公社還是縣城願意鬆口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可是叫徐建軍還有盧支書忍不住歎氣的是他們還真的認真想了許久，卻發現竟然想不到能問公社還有縣城要什麼了，畢竟他們現在好像也沒什麼大缺了，一時間隻覺得非常的遺憾。
好在當程建功和盧支書又一次踏上去省城的火車的時候，公社那邊非常積極地答應了幫他們村申請電話線的事情。
徐建軍還笑著和他們說：“我覺得等你們回來後，咱們村的電話線肯定裝好了，說不定你們還沒回來就裝好了呢，到時候你們在省城還能接到我打給你們的電話呢。”
程建功又想到他們這一回出來還有賣肉醬的事情，就和徐建軍商量好他們這一回繼續住去年住過的第四招待所，到時候如果村裡的電話真的通了的話，徐建軍就可以用這個電話聯係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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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程建功他們這回依舊是早上四五點鐘到的。
這時候的天早就亮了，可是燦烈的陽光普照下的省城的情況比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更嚴重了。
從火車站往市裡麵趕的時候，程建功順手買了幾張最近的報紙，然後就注意到就在前兩天開了一場會，然後情況一下子就徹底升級了。
饒是早就有了準備的程建功也忍不住歎氣，就更彆說對一切還抱有希望的盧支書了，從看到報紙開始，表情就再也沒有展顏了。
現在這個點還不到上班的時間，他們先去了第四招待所。
今天值班的依舊是上次的那個前台小哥，隻是過了半年多，不僅這位小哥對程建功他們陌生了，甚至盧支書也不大記得他了。
還是程建功主動和他打的招呼。
那位前台小哥震驚地盯著程建功他們仔細看了一會兒才將去年的印象和現在的人重疊，恍然道：“我就說剛才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呢，原來是你們啊，怎麼了，你們又來賣肉嗎？”
說起去年買的臘肉的事情，前台小哥的腦子就活泛了起來。
他去年單獨從程建功他們手上定了一批，後來家裡人的單位又定了一批，總的加起來有十來斤呢，一直細細吃到了現在，真的大大緩解了家裡缺油水的危機。
因此，這位前台小哥又說：“你們這次又來賣什麼肉啊，還和上次一樣有優惠嗎？”
程建功就笑道：“這次不賣肉，賣的是肉醬，不過我們著急去機械廠那邊談合同，等回來了再把去年說好的禮物給你，怎麼樣？”
“禮物？”前台小哥詫異了下才從記憶的角落裡想到了程建功去年搞的給提建議獎勵禮物的事情，立馬又驚又喜道：“哎呦，我都忘了這件事了，沒想到你們竟然還記著呢，而且還真有禮物啊！”
去年他們咋說的來著？
好像是說禮物是他們廠的相關產品！
所以那就是肉醬咯！
驚喜來的實在太突然了，都叫前台小哥笑的見牙不見眼了。
程建功又隨口和他扯了兩句，然後讓他開了房間，就在他笑吟吟的目光中和盧支書一起出去了。
有了他們上次過來的經曆，這次的小李保安並沒有攔他們，而是讓他們正常登記後就帶著他們進去了。
廠裡麵要做沼氣發電機的事情自然也早就傳開了，這位小李保安路上也因此和程建功他們聊了不少。
沒多久，他們就見到了謝永軍，並且在他的帶領下看到了他們新組建的沼氣發電機的生產車間，也見到了他們生產的第一台沼氣發電機，也是程建功他們要的比一般的沼氣發電機要大的那種。
確認了沒有問題後，他們才又和謝永軍具體聊了購買肉醬的事情。
這個第二機械廠是真正的萬人大廠，每日的所需所用也是真的大。加上私下還做軍工，所以很多東西都自有自己的途徑。
說起來，要不是程建功他們做的肉醬味道確實不錯，而且肉也是稀缺資源，加上又有謝永軍幫忙背書，而且還有他們居然做了沼氣發電機的這件事，他們還真不一定看得上上塘村的這個小地方的東西。
也因此，負責後勤采購的人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如果我們廠需要你們每個月至少提供兩千斤，特殊的節日要在原有的基礎上多準備一萬斤，甚至有可能會是幾萬斤，因為按照我們廠子就有上萬工人，一人一斤就要一萬多斤了，你們能承擔的下來嗎？”
程建功點頭，“沒問題。”
“你確定。”程建功答應的太快了，以至於不僅和他溝通的後勤部的人詫異，就連謝永軍也有些詫異。
畢竟他可是親眼看見過上塘村的肉醬加工房的。
程建功沒仔細解釋，但是肯定地說：“我們確實可以，放心吧。”
彆說他們村現在已經存了不少的量，就說周邊還有不少村子和公社日後還會進山呢。
等山裡麵的獵物再度被謔謔的差不多了，他們的養豬場肯定也能接上了，怕什麼。
況且，再大不了他們買生豬回去再加工，然後再賣就是了。
後勤主任看了謝永軍一眼，見他沒露出彆的意見，才又對著程建功他們說：“現在是六月底快七月了，天氣也越來越熱了，我們廠每年的七八九這三個月都會給員工相應的高溫補貼，所以從下個月開始，你每個月要給我們廠暫時先提供一萬兩千斤吧，你確定你們真的可以嗎？”
盧支書沒有程建功的心態穩，乍一聽到他們一開口就要這麼多肉醬，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惹得正在談話的幾個人都朝他看了一眼。
盧支書立馬不好意思地笑笑，緊張地看向了程建功，生怕因為自己剛剛的表現把這次的交易給搞砸了。
程建功朝他安撫地笑笑，又看著謝永軍他們點頭，“放心吧，肯定行。”
頓了下，他才玩笑似的開口道：“我們就是沒想到你們這次要的量這麼大，原本我們都打算好了等和你們談完後再去見一見去年的合作夥伴呢，甚至來之前，去年我們住過的那個招待所的小哥還和我們聊起肉醬的事呢，但是因為著急過來，所以就和他說回去後再詳談呢，現在看來，或許不用了。”
盧支書本來想順著程建功的話說是這樣的，但又生怕自己多說多錯，就隻是狠狠點了點頭。
都提到了具體的地點和人了，倒是不像說假話，也讓一直對他們有些擔心的後勤主任稍稍放下了心。
之後，他們又具體聊到了價格的事情。
雖然和程建功他們的這個合作看上去不少，但是對於一個萬人大廠來說其實隻是他們每個月采購量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
可這也不代表他們願意被當冤大頭被占便宜以及不想給廠裡麵省點開支。
因此，當聽到程建功提到的兩塊錢一斤的時候，後勤主任立馬就皺了眉，說：“貴了，你們的醬我嘗過也仔細研究過，雖然裡麵的肉不少，但是卻也不值這個價。”
程建功就說：“我們每一斤的肉醬當中至少保證有半斤到六兩的肉，這就需要至少一斤的生肉才能出來，再加上裡麵還有不少油也需要肥肉煉出來，還有黃豆醬、鹽、糖以及各種比較昂貴又難買的大料，另外又蘑菇和筍等，就單純這個成本也差不多要一塊五了，這個價格還真不貴，如果是賣給其他人，我肯定要叫價到兩塊三到兩塊五的，這也是因為咱們本來就有合作，所以我才直接喊了底價。”
後勤主任皺眉，但是見程建功似乎還有話要說，就繼續聽著。
哪知道他接著就聽到了程建功說：“更何況有了我們的醬後，你們之後的油、鹽甚至在每個月的買肉、油上麵的開支都可以節省很多，陳主任，你們不虧的。”
後勤的陳主任：“……”
這哪裡來的人精，怎麼字字句句戳重點。
他之所以願意和上塘村合作，還真有這麼一個原因。
廠裡麵的工作辛苦，所以為了保證大家夥的基礎營養，廠裡麵每個月都要購入大量的肉製品，但因為這個其一並不太好買，其二也確實耗費挺大的，所以他們經過對比，還是和上塘村這邊合作稍微劃算一些。
畢竟往炒菜裡隨便加點醬就足夠好味而且有肉不說，還能讓全廠的人都能享受到，比單純做一道肉菜隻夠一小部分人吃要好很多。
可是叫他沒想到的是程建功連這些都能想到。
這是什麼腦子。
他們廠好些搞技術的研究員一個個腦子就隻有那點技術，哪有這些人情世故方麵的東西。
一時間，這位後勤主任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複程建功了。
不過程建功也沒叫人家為難，又說：“不過既然您這麼說了，又看在謝廠長的麵子和沼氣發電機的份上，凡是你們要萬斤以上的，我們都按照一塊八一斤計算，其他時候按照兩塊錢一斤，這樣的話呢？”
後勤主任還能怎麼覺得，肯定是答應了。
然後，程建功又和他聊到了具體口味和數量的問題，後勤主任就說每樣都來點，先看看反應。
之後，程建功又問道：“那另外一萬斤的高溫補貼呢，需要我們村那邊預先分裝嗎？”
陳主任道：“加錢嗎？”
程建功就說：“那肯定要的，畢竟我們也要定罐子裝啊。”
“那就不用了，你直接散裝送過來，我們自己分。”
程建功笑眯眯點頭。
等和陳主任又說完了送貨的時間，簽了合同，也到了要吃午飯的時間了。
謝永軍又是帶著程建功他們去食堂，那位後勤主任知道他們認識也沒跟上。
路上的時候，程建功就和謝永軍說：“謝叔，不瞞你說，我們現在做的肉醬的主要原材料雖然是野豬，但是我們村自己打的野豬是遠遠不夠的。”
“因為去年我們村打的野豬有點多，周圍的村子和公社都對我們有意見了，我們公社那邊一直盯著不讓我們頻繁進山打獵，所以我們的豬基本上都是從周邊村子和公社買的，成本真的不低。”
謝永軍就說：“沒關係，不用特意和我解釋，就算那些豬全是你們打的也沒關係，我隻知道正經要買肉的話，一般都要七毛錢一斤外加肉票，野豬肉也是肉，並不因為是你們打的就要有例外。”
程建功雖然看出來謝永軍是個講規矩的人，但聽到他這麼說，還是誠心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