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你們說的那麼嚴重,畢竟我動手整了這麼多事情出來,真放下不管我也不安心啊。更何況我們是一個村子的,好多人還都是一起長大的,我心向村子不是應該的麼。”
眾人:“……”
他們其實覺得不是那麼應該,畢竟將心比心,換成他們,他們肯定選擇去省城上班。
不過也正是因此,他們才更覺得程建功的偉大,以至於接下來的時間,所有人都對著程建功重複著感動和感謝的話。
直到到了養豬場,程建功借著要按照沼氣發電機的事才讓自己的耳朵得以清淨一會兒。
但是養豬場附近的其他人卻在這個時候從他們的嘴裡知道了程建功拒絕省城工作和戶口的事。
在一片感慨和感動當中,就屬家屬徐如月的嗓門最大。
“啥東西?你們說我家建功拒絕了省城機械廠的工作,還是技術員,還是那個親自過來的謝廠長親自邀請的?”通過這些時日的改變,已經很少咋咋呼呼的徐如月又開始了咋呼。
而且她的腦仁又開始突突直跳,非常想要對程建功教訓一通,問他是不是腦袋進水了。
可惜的是程建功不在外麵。
等到程建功從發電室出來之後,身邊又圍上了好多人,繼續嘰嘰喳喳,也輪不到她。
徐如月盯著程建功看了好一會兒,才呼哧呼哧地在心裡安慰好自己,沒上前去。
反正那個謝廠長不也說了隨時歡迎她家建功去上班麼,她回頭私下裡再好好勸勸他。
帶著這個念頭,徐如月冷靜了很多,並且在一邊看著程建功很快叫停了身邊那群嘰嘰喳喳的人,開口道:“我的事就不要說了,現在新的發電機安上了,你們趕緊各自回家看一看自己家裡的電路還通不通,燈泡亮不亮,有沒有什麼彆的問題,如果有的話就趕緊報上來。”
縣城派人過來幫他們村拉了電後,村裡麵的電路就已經通了,這兩天一直用的就是縣城送過來的電,但是因為如今天熱,他們這邊經常處於停電當中,所以倒也說不上算是真的用上電了。
因此,立馬就有人接茬道:“可是現在這個時候肯定停電了,一般就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有一會兒電,我們現在回家看也沒用吧。”
程建功就道:“所以我剛才才說我已經安了咱們村自己的沼氣發電機,現在大家再用電就是通過養豬場的沼氣池產生的,和縣裡麵的沒關係了,你們趕緊回去看看吧,要是有問題就報過來,我正好還在這兒,一塊兒給修了。”
大家夥兒對程建功最裡麵到底沼氣咋發電的搞不明白,但是聽明白了回家拉燈看亮不亮的事情,又趕緊稀稀拉拉地走了。
程建功這才看向徐建軍說:“電話線安上了嗎?”
徐建軍搖頭,“公社答應了,但是縣裡麵說要過兩天才能有時間過來。”
程建功點點頭,又轉口道:“還有一件事,咱們村該修路了。”
“修路?”徐建軍沒想到程建功嘴裡的話題一時間轉換的這麼快,“咋好端端的,忽然又提起修路的事了。”
程建功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挑了挑眉說:“你忘了村裡麵和機械廠那邊簽了長期合同的事了,這就意味著我們村以後每個月都要拉貨去省城,現在的貨車隻能到村口,總不能以後月月都要我們先把醬運出去,然後再裝車吧,那樣多不方便,不如趕緊把村裡麵的路修出來,讓貨車能自由進出。”
徐建軍這才明白過來,立馬就說:“行,就聽你的這麼辦,我這就安排下去。”
“快要秋收了,等秋收過後再說吧,反正短時間內也修不好,彆這個時候還給其他人增加工作量了。”
徐建軍又點頭,“是我沒想到。”
“還有,彆忘了我之前提的奶牛的事情。”程建功又道。
徐建軍就說:“這個可以立馬安排,反正現在咱們已經拿了一部分定金了,賬麵上不缺錢了。”
程建功點頭,目光又轉向了徐如月,開始問她目前做肉醬的情況。
從徐如月那裡了解到她們如今居然把之前獵到那些都差不多要完工了,程建功還有些詫異,“這麼快?”
徐如月就略微得意地說:“我還不知道你麼,你說要出去談生意肯定就能很快賣出去,更何況上次那個謝廠長走的時候還說了要買,我這不是怕你到時候著急要,所以就和大家夥一起趕工了,反正今天肯定能全部完成。”
程建功就對著徐如月誇讚說:“老徐同誌現在確實曆練出來了啊,那你們加油先做,等這批肉醬運出去後,我給你們全部發工資。”
“發工資?”徐如月瞪眼,“不是說都算工分的嗎?”
程建功點頭,“對,發工資,現在養豬場差不多要走向正軌了,也不能一直和村裡麵的其他賬攪合在一起,要逐步的拆分出來,所以以後不僅你們這些專門養豬的員工有工資,過來做肉醬的也會給一點,具體的等我回頭想好在說吧。”
徐如月立馬點頭,“那我趕緊和其他人說一聲。”
程建功後麵又陸陸續續安排了一些其他的瑣碎小事,看了下養豬場最近的情況,等了會過來給他反饋用電情況的眾人,確定電路沒有問題後,然後才在天黑前回家了。
還沒走到家門口,程建功就聞到了屋裡麵傳來的飯香,他吸了吸氣,果然看見程靜淞三個在廚房忙著燒飯。
程建功就抬手敲了敲房門,倚著門框笑道:“晚上吃什麼?”
聽到動靜的程靜淞扭頭衝著程建功笑了下,“前段時間打獵後分下來的肉燉了湯,然後想著你出去一趟肯定累的不行也熱的不行,所以今天專門做的涼皮。”
“涼皮,那是什麼?”
程建功乾脆走進來看,可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忽然聞到他身上味道的程靜淞提醒道:“爸爸,你身上怎麼這麼臭!”
程建功:“……”
“爸爸,你還是趕緊去洗一下吧,彆在這裡汙染我們幾個的鼻子了。”
程建功又:“……”
要不是因為程靜淞正在做飯,程建功有點想要敲她的腦殼了。
小丫頭片子!
沒多會兒,葉美雲也回來了。
她如今天天帶人訓練,身上也不乾淨,等程建功洗漱完後,她也先去洗了個澡。
等她出來後,程靜淞他們也把飯桌擺在了外麵的院子裡,而如今家裡最忙的徐如月也踏著最後的一抹天光回到了家。
與此同時,村裡麵各家各處都亮起了昏黃的燈光,遠遠望去,星星點點連城一片,是所有人都最期待的一種顏色。
程靜淞家裡的燈自然也亮了起來,是這片星光當中最亮的那一顆。
為了在外麵吃的舒心,程靜淞還提前讓程定坤噴了一些驅蚊精華,之後這一家才在燈下坐下,開始享受忙碌一天之後的寧靜。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隻顧埋頭乾飯。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後,他們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徐如月也想起了程建功拒絕省城工作的事情,開始了自己的問話和苦口婆心的勸誡。
程靜淞還真不曉得竟然還有這一出,立馬豎起耳朵仔細聽,順便手裡還掰了一小串在水井裡麵冰鎮過的涼津津的葡萄,慢悠悠地吃著。
程建功這幾天也忙的不行,如今算是難得清閒下來,也不打斷徐如月,就一邊吃一邊過耳就忘。
至於剩下的葉美雲三位就更加不會開口了。
於是,一時間整個飯桌上就隻有徐如月一個人的聲音。
徐如月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後才注意到,聲音戛然而止。
然後,整個院子除了大家吃飯的動靜,蚊子的嗡嗡聲,飛蛾撲火卻撞到什麼的撲打聲以及最吵人的蟬鳴和蛙叫,什麼動靜都沒了。
徐如月忽然尷尬了起來。
她看了看飯桌周圍的其他人,忽就憤憤不平地開口道:“你們都不理我是吧!”
葉美雲和程定坤依舊八風不動,該乾嘛乾嘛。
並排坐在一起的程靜淞和程斯年則齊刷刷地把小眼神遞到了程建功的臉上。
程建功呼嚕嚕吃完最後一口涼皮後又重新挑了一碗,也不吃,倒是學著程靜淞拽了一串葡萄連續吃了幾顆後才籲了口氣對著徐如月說:“你繼續說啊,我聽著呢。”
徐如月:“……”
徐如月就更生氣了,“我剛才和你說了半天,你到底聽沒聽啊?”
程建功慢悠悠地吃著葡萄,懶洋洋地開口說:“聽著呢,但是不打算聽你的,我有自己的打算。”
徐如月就皺眉,“你有啥打算啊,那可是省城的戶口和工作,而且還給你分房子,讓你帶著老婆孩子過去,你不要,你傻不傻啊你!”
程建功揚眉,“老徐同誌,你不能光想著省城的工作好,也看看我現在有什麼。”
“我現在管著村裡的養豬場,不說每個月的工資也不會少,村裡麵的人也尊敬我,我想乾什麼都沒問題,就說我在村裡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那樣不自在。”程建功攤開了和徐如月講道:“而去省城工作呢,除了有個省城的戶口外,能分給我的房子多大,頂天二三十平方,也就咱們家的一個房間大小,到時候卻要住一家人,怎麼住的開?”
“更彆說商品糧了,饑荒年早過去了,我們現在想吃什麼自己種,或者去水裡撈,或者去山上打,就連吃肉都自由了,而城裡麵的商品糧聽著高級,但其實每個月定量,就三四十斤,夠哪個吃?”
“你彆總想著外麵好,外麵大城市每個月吃不飽穿不暖的多了去了,根本比不上咱們這兒。”說著,程建功又和徐如月提到了省城亂象的事情,繼續說:“你想想去年忽然過來的林素媛他們,你猜他們為什麼好好的城裡人不當要到鄉下來?”
徐如月遲疑道:“為了躲城裡麵的亂子?”
程建功點頭,“要不然呢,他們上次捐給學校的課桌椅和其他教具加起來可是幾千塊呢,能隨手撒幾千塊的大戶人家,你猜他們的實際家底到底有多少?又為什麼在這麼有錢有能力的條件下不把程知仁他們接出去,而是留在這兒當老農民。”
“怪不得呢。”徐如月頓吸一口氣,隨後又憤憤不平道:“難怪他們是兩口子,原來都是喜歡耍心眼子的。”
程建功並不在乎徐如月吐槽程知仁他們的事,但是想著林素媛他們自過來後除了一開始總是想要和他打好關係外,其他時候都老老實實的,也不打算對他們做什麼。
因此,他對徐如月提點道:“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彆往外說,畢竟人家捐了幾千塊錢的東西。也彆和人聊我不去省城的事了,就這樣吧。”
徐如月雖然已經被程建功說服了,或者說也有點清楚程建功不會聽自己的,隻好一邊點頭,一邊很遺憾地開口道:“好吧,就是可惜了省城的戶口和工作了。”
“對彆人而言是可惜,對我可不是。”程建功又說:“更何況我也隻是現在不去省城而已,等到三寶他們都長大了,到時候就是你不催我,我也要去了。”
聽到程建功這樣說了,徐如月心裡最後的那點遺憾也消散了。
畢竟按照程建功說出口的事情還沒有沒辦到的規律,她選擇相信他。
徐如月還說:“這樣最好,到時候還能給他們三個在省城找對象,不管你咋說,也彆總說咱們這邊多好,反正找對象這事兒,咱們這兒總是比不上省城的吧。”
程建功:“……”
忽然被cue的程靜淞三小隻:“……”
你們聊天就聊天,忽然說他們找對象的事情乾嘛!
而程定坤更是直直皺眉道:“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程靜淞就點頭,按照程定坤沉迷修仙的個性,除非找對象能幫他修仙,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多看一眼。
更何況人家也確實不需要。
可惜他們四個可以理解並支持,但是徐如月卻不可能。
雖然她其實沒有太重男輕女的念頭,但骨子裡還是想要程定坤將來給程建功傳宗接代。
於是,徐如月就皺眉盯著他說:“你胡說八道啥傻話呢,哪有人這輩子都不結婚的,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每個人一生下來,啥歲數注定乾啥事兒,你們小時候就吃吃喝喝順便讀讀書,長大了就該結婚生孩子順便養家,等老了就讓孩子養你們,這是從老祖宗流傳下來的幾千年的規矩!”徐如月甚至還和程定坤講起了大道理。
但是程定坤卻依舊對此嗤之以鼻道:“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可能結婚,你也彆妄想了。”
徐如月:“……”
眼看著徐如月又被固執的程定坤給刺激了,程靜淞不想讓家裡因為這個問題提前出現家庭戰爭,就趕緊說:“奶奶,有沒有可能是哥哥現在還小,聽不懂你是什麼意思呢?就比如我這麼聰明,但是我就不是太懂結婚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且你剛才還說要結婚才能生小孩,可是為什麼要生小孩呢?我上學的時候聽好多同學說他們有的是從外麵抱回來的,有的是從水裡撈的,有的是從山上撿的,那既然都能撿了,等我們長大了去撿一個不就好了嘛,那為啥又要一男一女結婚了後生呢?到底小孩兒到底從哪兒冒出來啊?”
“奶奶,我實在對這個問題太好奇了,正好你給我講講吧。”程靜淞這個遍閱網文,甚至花市和某婆也有事沒事兒常逛的老司機這會兒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扮演著純潔無辜的小天使。
然後,徐如月就被程靜淞的這一連串的問題給問住了。
在當下這個年代,所謂的性,教育問題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件難以啟齒甚至是完全沒有概念的事情,徐如月哪能對程靜淞他們說這些。
徐如月就糊弄道“等你長大後,你就知道了。”
“可我不想長大後知道啊,我就想現在知道。”程靜淞又說:“奶奶,要不然你告訴我吧,我這麼聰明,比很多大人都厲害呢,不用長大後知道,你現在說了我也肯定能聽得懂。”
徐如月:“……”
“還有我和哥哥姐姐又是從哪兒來的啊?我們是從山上撿的還是從水裡撈的,還是你們從外麵抱回來的啊?為什麼你們就隻有我們三個呢,為什麼你們不多撿一點或者抱一點小孩呢?”
“而且我去年總是被一些大著肚子的阿姨和嬸子攔住,讓我說她們肚子裡麵的小孩子到底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小孩兒不都是從媽媽的肚子裡出來的嗎,那為什麼又說是從外麵弄的呢?”
“還有,小孩兒為什麼又會在媽媽的肚子裡麵呢?他們難道不覺得憋的慌嗎?他們到時候又怎麼出來的呢?”
程靜淞繼續裝好奇,勢必要在今天讓徐如月頭疼到往後隻要一想到結婚生孩子就會想到她如今的追問,然後好多年都不在他們麵前提這些。
徐如月果然被程靜淞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些手足無措,腦袋都成了漿糊。
她隻好借事逃遁道:“問你爸媽他們,我想起來豬還沒有喂,豬圈也還沒有打掃衝水,彆等會兒再給那些祖宗熱出毛病來。”
話都還沒落地,徐如月就趕緊跑了。
等她走遠後,程靜淞臉上的無辜表情一收,瞪著程定坤道:“從今天開始到你二十歲,我不想再聽到你和奶奶討論對象這件事,我不想家裡因此發生大戰,等運動結束了,高考恢複了,隨便你怎麼說,但就現在不行。”
程定坤:“……”
又過了會兒,徐如月忙完重新進來了。
程靜淞立馬就喊道:“奶奶,那個……”
“啊對了,我還想起來一件事兒。”
徐如月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