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後, 天早就黑透了。
程建功他們一行也沒有多留,直接就散了。
當初給村裡麵拉電的時候,他們其實在村裡的幾個主路上立了路燈, 但是礙於如今的資源有限,路燈的數量有限, 在漆黑的夜晚裡的照明作用自然也有限。
程建功和葉美雲之前從家走的時候還沒拿手電筒。
這就導致徐建軍和盧支書擔心他們回家的路上看不清,非要給他倆往家裡麵送。
這一路上,徐建軍和盧支書想到程建功之前說的那些事情, 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然後在順便把程玉衡這種人渣以及湘雲這種黑心鬼好好罵上幾遍。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們一行走到了程建功他們家門口。
家裡麵吃了飯後,徐如月就一直惦記著程建功和葉美雲回來的事情, 所以將門樓那邊專門留著的燈打開了。
一路上耳朵都聽出了繭子的程建功抬手敲了敲門, 然後就對著徐建軍和盧支書說:“我們到了, 你們也趕緊回去吧。”
徐建軍和盧支書點頭, 但還是一邊聊天, 一邊陪程建功他們一起等開門。
徐如月聽到動靜過來開門的時候正好還聽見了兩耳朵徐建軍和盧支書罵人的現場。
徐如月第一時間門有些懵, “你們這是罵誰呢?你們不會是有啥問題沒解決好, 吵架了吧?”
徐建軍和盧支書又趕緊開口解釋說:“沒事兒,老姑, 我們沒吵架, 我們在說彆的,建功他們既然到了,那我們就先回家了啊。”
徐建軍說完就拉著盧支書快走。
徐如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這是乾啥呢?你們真沒吵架?他們不能是在罵你們吧?”
徐如月看看徐建軍他們走遠的背影, 又看看已經進屋了的程建功和葉美雲, 一邊利落地關上門,一邊擔憂地問道。
程建功就道:“他們好端端的罵我們乾什麼,是在罵程玉衡他們呢。”
“程玉衡?”
說起老程家的那些人, 徐如月又開始來了興趣了,直勾勾地盯著程建功,一臉吃瓜地表情問道:“程玉衡那個黑心鬼又乾了啥事兒了?”
可是剛說完,還不等程建功他們開口回答,徐如月又倏然想起來程建功走之前在村口的時候說的那句是村裡麵的人告密的話。
徐如月倏然變了臉色,咬牙問道:“我們今天出門的消息是程玉衡那個狗東西說出去的是不是?”
“我就知道是他!”徐如月甚至都不等程建功點頭,又開始自顧自地說開了,“氣死我了,這群姓程的是沒完沒了了是吧,一天天的正事兒不乾,就知道盯著我們家,然後琢磨一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真是下作,不要臉,臭狗屎……”
每次罵老程家的那些人的時候,徐如月都特彆的不遺餘力,以至於期間門程建功幾次想要插嘴說點什麼都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
就連程靜淞都在一邊看的直搖頭。
程建功隻好找了個地方坐下,等著徐如也把心裡麵的氣好好出一出。
葉美雲甚至都一直沒關注這些,直接轉頭洗澡去了。
等到葉美雲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從外麵走進來的時候,徐如月才差不多停下對老程家的那批人的抱怨以及生氣。
“你咋又大晚上的洗頭發,這樣容易頭疼?”
大概是因為剛剛對著老程家的那些人生氣留下的餘韻,徐如月和葉美雲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比以往打了很多。
說完後,徐如月自己都愣了下。
之後,又立馬忙不迭地看向葉美雲,生怕葉美雲會因為她的聲音大覺得她是在吼她。
但好在葉美雲沒有,而是坐下來一邊擦頭發,一邊不甚在意地開口說:“我沒事兒!”
徐如月撇嘴,可是葉美雲的態度也叫她放心了。
隻要沒覺得她是在和她生氣就好。
但是吧,這股情緒過去後,徐如月還是沒忍住衝著葉美雲嘮叨開了道:
“但是不管咋說,夜裡洗頭就是對身體不好,容易得頭疼病。你現在年輕,覺得自己身體好,沒關係,等你再過個十年八年的,你就知道了,我現在給你說,你也不聽,犟性。”
葉美雲不置可否,依舊慢條斯理地擦著頭發。
徐如月見她不吭聲,也嘮叨不下去了,隻好悻悻地坐了下來。
程靜淞見狀,就開口說:“奶奶,爸爸和媽媽也回來了,你今天的練字任務也完成了,是不是該學習了,還是你今天不打算當卷王了?”
徐如月這才想起來還有這個最重要的事兒,再也沒法關注葉美雲了,而是站起來說:“學啊,咋能不學呢,不學的話,我之前學的那些就很快忘了,我多虧啊。”
程靜淞已經把課本啥的都攤開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那快點吧,現在還挺晚的了。”
程建功見狀,就起身出去洗澡了。
等道程建功再一次進來的時候,葉美雲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頭發。
想到葉美雲每次洗頭後都要擦半天才能弄乾頭發的樣子,程建功就伸手撈了一把她的頭發,還搓了搓。
結果立馬就遭到了葉美雲的一個厲眼。
“你乾什麼?”
程建功也不怕葉美雲的嫌棄,反而更是用力捏了一把葉美雲的長發,感受裡麵依舊挺濕潤的,就說:“你的頭發這幾年長長不少,確實挺不好乾的,我覺得老徐同誌說的對,晚上洗頭一直不好乾也不好……”
“是吧。”還不等程建功把剩下的說完,剛剛把書翻開沒多久,剛剛正式進入學習狀態的徐如月立馬就來了句道:“我就說晚上洗頭不好。”
葉美雲覺得程建功有些煩人,又挑起這件事,惹來徐如月的嘮叨,就冷眼乜了他一下。
更何況她又不是什麼真的柔弱的女性,晚上洗頭能對她有什麼影響。
程建功卻對徐如月的接茬充耳不聞,繼續對著葉美雲說:“所以我剛剛想了下,不如我想辦法弄個快速乾頭發的工具好了。”
“吹風機啊?”徐如月都沒有認真學,程靜淞自然也沒有認真的教,聽到這裡,就順嘴來了一句。
程建功那時候雖然沒有這玩意兒,但是不妨礙他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不過程建功還是朝著程靜淞仔細問了下她了解的,然後思考了下說:“不難。”
徐如月就在一邊沒忍住問道:“這又是啥玩意兒?”
程靜淞道:“爸爸不是說了麼,洗完頭後用來吹頭發的啊。”
徐如月立馬皺著眉,露出來一個不解的表情。
程靜淞想了下,就說:“就類似你大夏天的洗了頭發,想要快點乾的時候,就坐在電風扇麵前吹的原理差不多。”
“瘋了吧,大冷天的吹風扇,不怕被凍死啊!”
程靜淞最後的比喻太清晰了,以至於徐如月不僅明白了,而且還覺得程靜淞他們異想天開,
“一天天的,正事兒不乾,就想搞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程靜淞:“……”
其他人:“……”
程建功不想和徐如月爭執,就開口問道:“你今天的學習任務完成了?”
徐如月:“……”
徐如也秒慫,但是卻很快瞪了程靜淞一下,小聲說:“都怪你,搭他們的話乾什麼。”
程靜淞:“……”
“老徐同學,貌似好像是你最先開口和他們搭話的吧!”
老徐同學再一次無言了。
“快點學習!”程靜淞小老師又催了老徐同學一下。
專注做事情的時候,幾乎感受不到時間門的流逝。
但是等程靜淞完成了今天的教學任務,留著徐如月開始做課堂作業的時候,葉美雲的頭發也差不多乾了。
她托著下巴朝著程建功和葉美雲看看,又看了看還在埋頭做題的徐如月,最終還是沒開口講話。
等到徐如月完事兒了後,程靜淞才特彆好奇問道:“爸爸,你們今天去老支書家到底說什麼了?”
說起這個,徐如月也來了興致了,和程靜淞一起盯著程建功和葉美雲看。
程建功沒有回答程靜淞的話,而是看著徐如月問道:“老徐同誌,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程知仁曾經在解放夠試圖找過本家的事?”
“對啊,不過找到了卻被趕回來了,但是卻瞞著我說沒找到,其實我都偷摸聽到了。”
徐如月想到這件事情,好不容易忘記的有關於老程家的記憶又開始蘇醒,甚至心裡麵又開始有些煩躁了。
嫌棄說:“程知仁成天防我和防賊一樣,但其實他很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就是懶得說出來,不過你咋又提起他了,現在我隻要一想到是他們往外說我們出門的消息,我就生氣!”
“我就是想問一下,程知仁當時是什麼時候去找的本家,具體是哪一年?”程建功一直等徐如月絮絮叨叨說完了以後才開口。
“哪一年啊?我記不大清楚了,你等我想一想啊……”徐如月皺著眉,好一會兒後,她倏地一拍手,“我想起來了,大概就是五四年的時候,”
“五四年,你確定?”程建功道。
“那有啥不確定的,”徐如月的語速很快道:“就是五四年,那時候剛剛剿匪沒多久,他們正好是在程玉衡家的老二差不多周歲的時候出門的,然後在外麵一氣兒呆了兩三個月吧,回來的時候那叫一個邋遢的,我當時差點把他們當要飯的給趕出去,我記得特彆清楚。”
“在外麵呆了兩三個月,這麼久,他們哪兒來的錢啊?”程建功又問道。
徐如月立馬撇嘴說:“那誰知道啊,反正當時家裡麵是沒啥錢,窮的叮當響,估摸著是他們自己偷摸藏的吧,反正他們經常藏私房錢,我都習慣了。”
想到自己以前和程知仁一起過的糟糕的日子,再一對比現在的生活,徐如月又沒忍住自己來了句: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非要和程知仁攪合在一起,白白受氣了那麼多年。”
程靜淞立馬就驚訝地瞟了徐如月一下,徐如月回瞪回來,“你看我乾啥?”
程靜淞搖頭,重新看向程建功問道:“爸爸,你問這些乾什麼?”
“對啊,好端端的,你問這些乾啥?”徐如月也跟著來了一句。
程建功想了下,雖然還是有些擔心徐如月等下聽到他的那些猜測後會特彆的生氣,但是考慮到她如今變化很大,他們讓她保密的時候她也很少往外說了,最終決定還是帶著徐如月一起。
可是程建功又考慮到徐如月至今依舊不知道他們五個曾經挖了程知仁的小寶藏的事情,程建功一樣略過了這些,換成了他之前在徐學林家的那個說法。
程建功就把事情簡單說了下,然後在程靜淞他們震驚的眼神當中說:“我就是回來的路上突然間門想起來他們出門的這件事,又想到那個時候的家裡麵很窮,再聯係程玉衡把橘子賣給湘雲的事,所以才問了程知仁他們出門的具體時間門,看這裡麵有沒有可能有關聯。”
徐如月的腦子到底不如他們其他人轉的快,下意識道:“你這是啥意思?咋就這樣說兩句就能關聯上了?”
程靜淞就幫忙解釋說:“爸爸的意思是說程玉衡當初把橘子賣給湘雲也不僅僅是為了解氣,也是想用賣了橘子的錢當出門的花銷,或者說至少是他們出門花銷的一部分。”
“那……那你爸前麵說的那些……”徐如月還是有些懵。
程靜淞就乾脆對著徐如月詳細說了下,幫她理順了其中的邏輯。
之後,程靜淞就清楚地看見徐如月的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好一會兒後,徐如月深吸了一口氣,感歎道:“我的個老天爺,我以前隻以為他們那樣故意苛待我們就已經夠黑心的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乾出了這麼多的壞事兒!”
“不管咋說,那楊家可是他們的親家,而且是好幾十口人呢,裡麵還有好些小孩兒,他們咋就能說下手就下手了!”徐如月頭皮發麻,雖然屋裡麵燒著火,但是她依舊隻覺得渾身發涼。
徐如月忍不住用力搓了搓胳膊,甚至還咽了口唾沫口,但是那股縈繞在自己周圍的陰冷卻如同附骨之蛆一樣陰魂不散。
徐如月乾脆搬了個凳子往火盆那兒靠了靠,試圖用炭火的溫度來驅散那種陰冷。
好一會兒後,她才看向程建功,來了一句,“知人知麵不知心,我現在一想到我以前經常和程知仁他們吵架乾架的事情,我都有些後怕,幸虧你當時逼著我離婚了,要不然,我都怕他哪天不樂意了,也想辦法弄死我!”
說著,徐如月又用力搓了搓胳膊,但是此刻心裡麵卻全是慶幸自己早早遠離了程知仁他們這些敗類人渣。
不過程建功還是來了句,“這些說起來都是我的猜測,不一定準的,你也不用這麼害怕。”
徐如月撇嘴,“我和程知仁他們一起過了二十來年呢,我多少還是了解他們的,你猜的肯定對,這件事除了他們不可能有彆的人了,就是他們做的!”
程靜淞也覺得可能行很大,甚至也和徐如月一樣有些因為這個猜測頭破發麻。
但是程靜淞卻將主要的關注點放在了楊月琴身上。
程靜淞有些奇怪問道:“既然當時楊家都完了,那程玉衡怎麼沒順便和楊月琴離婚,然後再娶一個呢?”
“程玉衡他們那麼恨楊家的人,不至於在楊家完了後還願意忍受楊月琴吧?甚至一直到現在,程玉衡還是和楊月琴在一起。”程靜淞回想沒分家時候見過的場麵,又道:“還是他們是故意留著楊月琴來折磨的?”
程靜淞的好奇讓一屋子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如月的身上。
徐如月也被程靜淞的問題引的再一次回想了以前的情況,慢吞吞地說:
“說起來,程玉衡他們當時也不是沒有鬨過,但是楊家那時候沒了,楊月琴才生了孩子,孩子又離不了媽,程知仁他們雖然看不上楊月琴但也舍不得孫子,就把楊月琴攆到你們出事時候住的那間門小西屋住著,還說等他家老二大一點了就讓楊月琴滾蛋……”
“再後來他們不是出門了一趟麼,回來後就沒咋鬨過了,慢慢的,就成了現在這樣了好像。”
徐如月總結了一番後,自己也感覺到了問題,“我想起來了,程知仁他們走之前特彆的得意,不僅看不上楊月琴,連我也看不上,回來後不止對楊月琴變了態度,對我也好過一陣兒呢,這狗東西,肯定是用這種辦法讓我們乾活養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