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把程玉衡和湘雲這兩個垃圾的事情報告給公社的時候, 時間已經走到了正月的尾聲,即將迎來更加溫暖的二月。
在這邊有一個特彆的習俗,就是每一年的二月初二和五月初五都是娘家姥姥給自己的外孫和外孫女送傘以及一些衣裳、鞋子的時候。
因為二月初二屬於龍抬頭, 而五月初五的端午更是不用說了, 這兩個節日是特殊的, 這邊的人認為在這兩個節日裡給小孩子送雨傘這類的東西, 可以庇佑孩子好好長大。
尤其是針對三歲以下的小屁孩來說, 是必送的, 其他的年齡段則是看心意了。
之前,徐如月每一年都沒忘記給肖向東準備, 現如今程玉蓉又懷孕了,更是要準備雙份的。
隻不過之前因為一直忙著程玉衡和湘雲的那點破事兒,所以讓今年的時間趕了很多,徐如月這兩天也一直忙叨叨的。
等她把雨傘給紮好後, 時間恰好趕在了二月初二的頭一天。
現在村裡麵的養豬場的規模比之前大了很多, 也有自己培育的小豬崽子, 即便等到開春後還是要從外麵再買點小豬崽子飼養, 但是徐如月他們如今也還是要正常去養豬場上下班,每天的工作不算清閒, 所以也不能隨便離開崗位。
尤其是一離開就是一天。
更何況如今養豬場已經有不少母豬正懷孕的時候,就更需要小心照顧了。
一邊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一邊是工作, 徐如月晚上就有些著急,想請假讓彆人幫自己看一天吧,但是又擔心彆人不用心,到頭來自己負責的那些豬玩意在出點什麼狀況,那她的哭死。
可是不請假吧, 她又挺想要去見一見程玉蓉的,看看她如今懷孕的狀態,過的怎麼樣。
程建功見她這樣,就直接說:“你彆糾結了,明天我代替你過去,正好我也有點事兒要找肖聞京說一說,你就留家裡就行了。”
“你還能找肖聞京有事兒,啥事兒啊?和玉蓉有關係嗎?”徐如月有些奇怪。
程建功就說,“和玉蓉沒關係,是彆的事兒。”
徐如月多看了程建功一眼,見他也不接著往下說了,就知道是不想告訴自己,乾脆也不接著往下問了,反而又繼續想著程玉蓉的事兒。
接著,徐如月就把自己能想到的有關於對程玉蓉的關心都和程建功說了,讓他明天過去的時候一定問清楚了。
程建功一直不停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到了第二天,程建功在家裡麵的人各忙各的的時候也出了村子。
倒也是巧了,肖聞京今天居然在家。
寒暄了幾句後才知道,肖聞京居然也是才回來沒幾天。
程建功先把東西給程玉蓉,然後又把徐如月的問候帶到,得到了程玉蓉無奈的笑容後,才和肖聞京聊起了最近村子裡麵發生的事情。
程建功除了和肖聞京細說了一番如今村子發生的一切事情以外,還提了一嘴他並沒有和徐建軍他們說起的猜測。
程建功說:“程玉衡把橘子賣給湘雲的這個行為就很奇怪。”
“哪怕現在天天叫著婦女能頂半邊天,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女孩兒可一點也不值錢,都是賠錢貨,除非是一些正當齡的,可以在婚事上操作賺上一筆的那些女孩子,其他年齡段的女孩彆說賣了,就是白送都不一定有人要,更彆說這件事發生的時候還是才建國不久,女性的地位更是低賤。”
肖聞京其實已經聽明白了,但是礙於他如今的身份還不是明牌,所以他沒有說彆的,倒是接口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按照當時的社會情形,剛生下來的女嬰根本賣不出去,但是程玉衡和湘雲的這筆交易卻成功了,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對啊。”程建功也不在意肖聞京說的不直白,又繼續道:“所以我就想了,按照當時的情形以及湘雲的身份,還有我們家小葉同誌後來在山上聽到的對話,橘子一開始或許就是以和湘雲同樣的身份賣的,而他們兩個人一個敢賣,另外一個也敢買,可當時的妓【女】解放一事其實已經完成了,他們還能做這樣的交易,你覺得意味著什麼?”
肖聞京即便早就想到了這些,但是在聽到程建功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免不了臉色驟變。
程建功也不管他,隻管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後就趕緊回家,因此又繼續說:
“另外在加上我們一家之前出門卻被葉家精準堵截的事情,試想一下,有一個湘雲的存在的背後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湘雲呢?”
“我之前也專門問過我們村的老支書,他說當時像湘雲這樣身份的女性大多數都是再婚後分散在各個不同的村子裡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但我總覺得這些人的背後可能還有一張關係網。”
程建功知道肖聞京能猜出來,所以也就不繼續往下說了。
如果說程建功之前的話已經足夠讓肖聞京震撼的話,現如今他簡直就是心口狂跳了。
如同湘雲這些女人在各地的散布,還有之前已經暴露出來的那些人,尤其是各地的一些乾部出現的問題讓肖聞京輕而易舉地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們之前一直就很疑惑怎麼這邊出現問題的乾部這麼多,如果這些出事的人都是和所謂的美色有關係呢。
利用女人構建起了所謂的橋梁,讓那些乾部或者心甘情願或者被逼無奈被這個背後的人利用,而背後的那個蜘蛛則控製著所有節點裡麵裡麵的女人。
也難怪之前他們發現了那麼多人,結果卻一直都問不出來多少東西,有的甚至感覺是斷聯的。
饒是肖聞京自認為自己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但依舊被這個充斥在腦海裡麵的念頭嚇的後背發涼。
但同時,利用程建功說的這些,他也總算要找到了這張所謂的大網背後的那隻蜘蛛,之前一直遮擋在他們麵前的那層厚厚的迷霧恐怕也快要被揭開了。
有紀律在,肖聞京不好直接向程建功道謝,就隻好說:“這麼說的話,可能你們村子還挺危險的,尤其是你們還故意留著湘雲他們沒有送走,等到這次的批【鬥】任務一過去,他們還會被送回到各個村裡麵,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聯係上後麵的人,所以你們要小心點。”
這個程建功自然也想到了,就道:“這個你放心,我們會注意的,不過……”
程建功又上下打量了肖聞京一下,才直白地說:“不過我這次也把湘雲和程玉衡之間談話的一些證據錄音帶過來了,你要嗎?”
肖聞京:“……”
幾秒鐘後,肖聞京說:“多謝大哥。”
程建功微笑,“這就不用了,我也希望湘雲他們的事情能快點過去,這樣大家的生活也都安靜一些。”
肖聞京點了點頭,“會很快的。”
程建功也跟著頷首,說:“東西就在給玉蓉的那堆禮物裡麵,你自己去看吧,我就先走了。”
“你不留下來吃飯了?”
反正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肖聞京一時間也不著急了,反而改口要留程建功。
程建功擺手,“如今村裡麵的事情也漸漸多起來了,我就不留了,先走了。”
他也不想和程玉蓉再打招呼,免得程玉蓉也開口留他,到時候又要被程玉蓉嘮叨。
“你等下和玉蓉說一聲,我就先走了。”
程建功也不留戀,說完就往外走。
因為程玉蓉家距離上塘村有段距離,所以程建功今天專門借了村裡麵的拖拉機開過來的。
程玉蓉他們這邊的村子沒有拖拉機,程建功開拖拉機過來的事情很快被傳到了村裡其他人的耳朵裡麵,尤其是一些小孩子,現在正圍著拖拉機轉圈,時不時還用自己臟兮兮的小手摸一把,然後又快速地退回去,再和周圍其他的小屁孩一起賊兮兮地笑。
等看見程建功出來後,這些小屁孩又立馬一窩蜂地作鳥獸散,然後又不遠不近地停下來,看著程建功啟動拖拉機。
這個動靜不笑,程玉蓉在屋裡麵第一時間就聽見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往外走。
可惜她如今肚子已經顯懷了,不敢跑太快,等到走到門口的時候,程建功就已經開著拖拉機掉頭了。
“哥!”程玉蓉喊了一聲,等程建功回頭後,程玉蓉又說:“你乾啥呢,咋現在就要走啊,我剛還在燒飯呢,你吃了飯再走吧!”
程建功擺擺手,“我村裡麵還有事兒,,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程玉蓉再喊他,就趕緊加大油門跑了。
周邊的一群小孩看著遠去的拖了幾留下來的煙屁股,嗷嗷地叫喚著,而程玉蓉則生氣地瞪著肖聞京說:“你咋不把我哥留下來呢,他送了這麼多東西過來了,結果連口水都沒喝到!”
肖聞京無奈,“我留了,但是你也得我能留得住吧,大哥的脾氣,是我能說的動嗎。”
程玉蓉:“……”
雖然心裡麵覺得肖聞京是說的對的,但程玉蓉還是沒忍住衝他又抱怨了一句說:“那你也該喊我一下啊,他都走了我才聽見!”
“親兄妹,你有什麼好介意的。”肖聞京拉著程玉蓉往屋裡走,“大哥現在管的事情多,忙也是正常的。”
程玉蓉這才不情不願地“嗯”了下。
程建功這邊回來後把程玉蓉的情況與徐如月說了下,得到徐如月放心的消息後,就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而村裡麵這邊,林素媛已經和程知仁成功離婚了。
且不說村裡麵又因為林素媛和程知仁的離婚事件再次引發一輪狂潮,林素媛這邊因為不想和程知仁他們再繼續糾纏太多,就又和村裡麵商量了一番,申請了新的宅基地蓋房子。
徐建軍也沒有為難他們,很快就給審批通過了。
這件事除了被還多少有些心有不甘的程玉溪給抱怨了下,覺得他們之前花費那麼多心思和錢蓋的房子居然留給程知仁他們住實在有些浪費外,村裡麵的很多人倒是都挺高興的。
畢竟林素媛著急搬家,所以請的人多了,也就意味著很多人都能趁著真正忙起來之前再多少小賺一筆。
也就在林素媛蓋房子的這段時間裡,程玉衡和湘雲被轉交到了公社,開始了和其他人村子的人一起被批【鬥】的日常。
等到林素媛他們的房子蓋好以後,程玉衡這些所謂的壞分子的名單也被報到了縣城裡麵,幫助楊主任他們完成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kpi。
又過了不久,程玉衡他們這些下麵公社的壞分子居然又被統一拉到了縣城裡麵搞了好些天的批【鬥】教育,甚至還來了一個縣城各周邊公社的一輪遊。
似乎就是想在春忙來臨前徹底搞一番大動作的架勢。
等到縣城這邊的運動搞完了,時間也來到了三月份,真的要忙起來了。
而程玉衡這些人也從縣城遣送回了自己所屬的村子。
徐建軍和盧支書又按照上麵的指示,在程玉衡和湘雲回來後又來了一波村裡麵的宣揚大會,讓大家夥好好看一看如今但凡敢搞一些花頭後,將會是什麼結果。
這一回,徐建軍他們也沒有攆程靜淞他們這些小屁孩,反而還提議將他們召集了。
程靜淞通過如今程玉衡他們的狀況大致看出了縣城當下運動的激烈程度。
彆的不說,程玉衡他們在村裡和公社被□□的時候雖然被罵的慘,也有人動手打他們的,但到底也就是個鼻青臉腫的狀態,不算傷筋動骨。
可如今在縣城遊了一圈回來後,不管是程玉衡還是湘雲都成了徹頭徹尾的陰陽頭,臉上、身上到處都能看到傷口。
程玉衡的那條本來就被程玉銘暗算過的腿又折了,這一次還不知道能不能好了,湘雲的臉上全是坑坑窪窪,並且左眼看上去傷的很嚴重,似乎像是瞎了。
程靜淞還聽到有大人議論說這兩人因為亂搞男女關心,所以那些鬥他們的人專門往兩人的下三路動手,好似那什麼地方也出了大問題,尤其是程玉衡,似乎已經完全是個廢人了。
甚至好些人如今看著他們倆這個慘樣,覺得有點可憐,嘀嘀咕咕地說不值得或者是老老實實過日子不好麼,非要乾這些醜事兒之類的話。
雖然吧……程靜淞也覺得這兩人現在的情況有點慘,但是想著他們真正乾過的事情,卻一點也沒有和村裡人一樣覺得他們可憐。
程靜淞就是有點擔心橘子。
畢竟橘子這段時間雖然隻是一個人過日子,但是沒有了湘雲的折磨,她的臉色都肉眼可見的紅潤了許多,顯然過的很不錯。
可是湘雲回來了,就意味著兩人又要開始一起生活了。
按照湘雲的那個壞脾氣,肯定要往橘子的身上發泄怒火。
包括橘子自己都有些擔心。
這些天,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覺得自在又快樂。
可現在偏偏在她最開心的時候又給她來這麼一筆。
不過他們的擔心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村裡麵也想到了這一點。
雖然暫時不能直白地告訴橘子她的身世,但為了保護她,加上對待壞分子也有一定的安排,所以這兩人就被村裡麵安排在了早就荒廢了的茅草屋當中。
至於所謂的牛棚,村裡麵如今幾乎都用拖拉機耕地了,所以養的牛不多,就和之前的奶牛一起放在養豬場那邊,現在它們的日子過的舒服著呢,程玉衡他們才不配住那樣的好房子。
而茅草屋雖然破,但是到底能遮風擋雨,加上如今天氣也暖和了起來,不會凍壞或者凍死人,所以徐建軍他們也安排的心安理得。
搞好了這些後,徐建軍他們又安排了程玉衡和湘雲今後每天的勞動改造以及每日思想彙報的必修工作,才讓大家夥散了。
可村裡麵的人哪會那麼容易就聽話啊。
尤其是今天為了開會,村裡麵本來就停了相關的工作安排,所以大家夥接下來也都沒什麼事兒,當然是留下來瞧熱鬨了。
男人麼,就跟在了程玉衡這邊,女人自然就在湘雲的身邊指指點點。
湘雲經過這些時日的革命教育,人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精氣神,甚至還有些怕人的架勢。
看見有這麼多人圍著她指指點點的,湘雲就會下意識的低頭撇開那些看熱鬨的人的目光。
見她這樣,周圍那些本來就嫌棄和不屑她的人又立馬指指點點道:“沒想到她竟然還知道害怕丟臉,怕丟臉就彆乾這種不要臉的事兒啊!”
“就是,方老三是被關起來了,也確實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畢竟是她男人呢,沒想到方老三這才被關著,她句耐不住了,可真是帶壞我們女人的名聲!”
“就是,真不知道倒了哪輩子的黴竟然讓她當初來了我們村子,帶壞了我們村的名聲,你們說方老三當初乾啥要帶她回來啊?”
“那誰知道,不過我知道方老三要是回來後知道了這件事兒,恐怕是要氣死了!”這個聲音還尤其的幸災樂禍道:“而且我記得方老三也關了不少時間了,好像快要放出來了是吧?”
對,好像是的……“
……
這些譏笑以及議論的各種聲音不僅僅讓一邊儘量想要躲著這些人的湘雲的臉色來回變換不停,就是一邊默默跟著的橘子的表情也很是難看。
蓋因現在是村裡麵給程玉衡和湘雲回家收拾點需要的東西的時間,橘子也不得不跟著湘雲一起回趟家。
看著湘雲這樣丟人現眼,她感覺和打在自己臉上一模一樣。
雖然如今村裡麵沒有什麼人在她麵前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但是她依舊能感受到其實很多人看著她的目光帶了些審視,甚至之前有些願意和她玩的人如今都多少有些躲著自己了。
她明白這種情況不可避免,也儘量讓自己表現的更好一些,免得這種情況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