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麵也因為方老三的回來再一次引發了各種圍觀和議論的狂潮。
沒辦法, 誰讓方老三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忙完了今年的大搶,如今正是清閒的時候呢,可不就想著看熱鬨和笑話了。
坐了幾年勞的方老三也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油滑又高傲, 整天就喜歡高高在上給彆人指點迷津的架勢,反倒是看上去和之前剛經曆過批【鬥】回來的湘雲和程玉衡差不多。
頹靡, 話少,被人圍觀甚至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後,他也依舊沉默地不回應。
就更彆說會和以前那樣和人動手打架了。
不管是看笑話還是搞事情,最好還是有當事人的參與或者回應才會有趣,但是方老三現在八棍子都打不出來一個屁,所以有些人就覺得無聊了。
甚至還有些在想方老三是不是坐幾年牢後, 終於被改造的重新做人了。
但是這也並不影響大家夥還惦記著他之前乾過的事情。
畢竟村裡麵經過這幾年的發現,如今家家戶戶都不窮了,這要是再被方老三給惦記上,那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就真的是虧大了。
比之前那一次虧的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在看熱鬨之餘, 家家戶戶也同樣的對方老三防備了起來。
甚至程靜淞他們這些小孩子也被家裡麵的大人們陸陸續續警告他們不要靠近方老三, 彆隨便和方老三說話, 要是發現方老三去他們家的話,一定要第一時間門喊大人,免得方老三偷東西或者帶著彆人偷摸過去偷東西等等。
甚至還有人跑到葉美雲他們麵前提醒讓她最近要加強民兵們對村裡麵的巡邏, 注意防範方老三等等。
徐如月在提醒了程靜淞他們後還不算, 甚至又動手把家裡的院子四周給重新收拾了一邊,然後又安上一些能防人的木釘和木箭等等。
當然了,村裡麵也又不少人有樣學樣, 都這麼防範了起來。
徐建軍這些乾部們也想到了橘子的處境,借口公社和縣城那邊讓村裡麵還要注意方老三回來後的一些舉動,要求方老三繼續進行思想彙報等等,乾脆把方老三和湘雲這一對臭魚爛蝦安排在了一起。
這村裡麵最近好些人也是閒的,竟然開始打賭知道了湘雲和程玉衡之間門關係不乾淨的方老三到底能不能忍住不發脾氣,又或者是先打湘雲,還是先揍程玉衡。
可是他們等啊等,都等到了中秋節,也沒有等到方老三發脾氣或者是乾彆的。
方老□□倒是像真的被教育好了一樣,一直悶頭老老實實地乾活,不理會外麵的紛紛擾擾。
不過他偶爾清閒下來的時候,倒是會回家一趟,見一見橘子,一改往昔重男輕女的惡父形象,頓不頓就對橘子噓寒問暖,好一副慈父的模樣。
橘子這幾年下來早就習慣有什麼事兒都會和程靜淞說說。
所以,當她一而再再二三的被方老三關心後,橘子就有些迷茫了,沒忍住把這種情況和程靜淞說了。
橘子道:“三寶,你說我爸他這是真的變好了嗎?”
程靜淞的心裡麵卻沒忍住咯噔一下。
橘子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問題,但是她是清楚的啊。
她也清楚方老三清楚,那方老三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怎麼可能就忽然間門對一個不是自己的親女兒好起來,明顯就是有貓膩啊。
至於方老三真的改好這一說,程靜淞是堅決不相信的。
一個這些年私下裡就沒乾過好事兒的人怎麼可能改得了罪惡的本質。
但是程靜淞也不敢直白的和橘子說這些,更不能說方老三肯定在算計她,要她小心。
想了下,程靜淞隻好說:“我們對你爸的了解其實都是外在的,肯定比不上你和他一起生活的十多年了解的多,你自己覺得呢?”
“你要遵從你的本心,好好仔細的想一想你爸現在的行為,你覺得他現在這樣對你好是真的嗎?你有沒有覺得哪兒有問題呢?”
“或者說如果你實在想不清楚的話,你可以在他向你示好的時候想一想村裡麵的其他大人,比如說我爸啊,比如說建軍叔叔啊他們,你想一下他們平時是怎麼對家裡麵的小孩的,再對比你一下。”
程靜淞不能明說,就隻好暗示了。
橘子點了點頭,但是皺著的眉頭卻一點也沒有鬆懈下來。
好一會兒後,橘子才又道:“我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每一次他過來找我,要給我送東西的時候,我都還有點害怕。”
程靜淞立馬就說:“我聽很多人說我們女孩子的第六感最準了,你要是覺得哪兒不舒服或者不對勁的話,那肯定就是你爸哪兒有問題,隻是你沒發現而已。”
橘子想了下,又點了點頭,看樣子情緒不是很好。
程靜淞卻想了下又忍不住提醒她說:“你要是實在覺得怪怪的不對勁的話,那你自己平時就小心一點,注意彆和你爸起衝突,免得他動手打你,你要是有什麼事兒也可以隨時和我說或者和村裡麵說。”
“我知道了。”
八月十五過後沒幾天就是國慶節了。
公社這邊就在國慶節的前一天喊了徐建軍他們這些下麵村裡麵的乾部去開了個會,說了下因為慶祝國慶,最近縣城那邊開始在下麵各個公社輪流放電影,讓徐建軍他們這些村乾部回去之後通知一下各個村子的人,到時候可以去看。
徐建軍就好奇問道:“主任,那這是隻在每個公社放一回還是下麵的村子都輪一遍啊?”
這年月的娛樂實在是太少了,下鄉放電影可以說是他們為數不多能熱鬨的時候,現在的人為了能看電影,可以說願意跋山涉水走老遠呢。
彆說是隔著村子了,就是隔著公社,都有人願意過去呢。
而且即便一直放的是同一部電影,他們也能津津有味地跟著看上一遍又一遍。
要是這次的放電影可以進村子裡麵放的話,他們還是想給自己的村子爭取一下放電影的機會。
這也算是給村裡麵的人謀一下福利了。
徐建軍問的話也正是其他村子裡麵的乾部想要問的,因此一個個都目光灼灼地盯著楊主任。
楊主任就說:“公社放一回,下麵的村子大概率會挑兩個出來放一回,反正我聽縣城那邊的意思就是一個公社大概能放個三回左右吧,但是具體的還是要看到時候的安排了。”
徐建軍立馬就又問道:“那主任,我們村子可以申請一下嗎?”
楊主任就笑著說:“你就是不申請,那你們村子也跑不了了,你放心吧,你們村那麼有名,肯定有你們一個名額。”
徐建軍這才一樣跟著笑了下,鬆口氣。
這下好了,村裡麵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怕是不知道要多高興呢。
之後,徐建軍和盧支書就老神在在地看著其他人開始在楊主任麵前爭取剩下的名額。
等徐建軍和盧支書回村說了這個消息後,村裡麵也立馬沸騰了起來,紛紛開始期待即將到來的放電影這件大事。
但現在的物資畢竟也不富裕,就是縣城也不可能隨便安排多少電影放映員下鄉,隻有唯一的兩個人。
那這樣一個公社接著一個公社的等下來,到了他們井沿鎮公社這邊的時候,都是排在最後麵的一個了。
並且時間門都走過了陽曆十月,向著陽曆十一月靠近了。
也不知道縣城那邊到底是怎麼安排的。
按理說他們井沿鎮也不是整個縣城最邊緣的鎮子啊,但偏生就是給他們落在了最後一個。
而上塘村則是最後的最後那一個。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畢竟村裡麵期盼已久的電影放映員總算是來了。
並且他們在等待的過程中就已經知道了,這一次放的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三部電影!
三部啊!
簡直太讓人驚喜了。
上塘村這邊在知道電影放映員過來後就各種高談闊論開了,順便還摩拳擦掌地期待趕緊到晚上。
第一天自然是在公社放的。
村裡麵為了這個早早就吃了飯,然後半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揣著饅頭或者餅子,然後扛著椅子或者凳子往鎮上趕了。
他們還衝著那些說他們太著急了的炫耀道:“你們懂個啥,看電影就是要找一個好一點的位置,咱們公社這麼多人呢,那必定是先過去的才能找到好地方,也才能看清楚啊。”
聽到這話的程靜淞卻在心裡麵偷摸吐槽了一句,“就是懟臉正當麵看,現在的電影畫質也就那樣,能有什麼清楚的。”
也不是她真的嫌棄什麼,主要是她很小的時候還真的碰到過這種放映員下鄉放電影的事兒,也跟著家裡麵的大人湊熱鬨去看了電影,是真的不清楚。
那時候都是九十年代末期,新世紀的前期了,結果放出來的電影還是模糊的很,就更彆說是現在這時候了。
所以當徐如月也跟著急衝衝地忙叨起來,並且也催著他們趕緊準備,抓緊時間門去看電影的時候,程靜淞就興趣缺缺地開口說:“奶奶,你慢慢來,不著急的。”
徐如月就道:“看電影呢,咋能不著急呢,你沒看見那麼多人都先過去了。”
程靜淞就說:“咱們一個公社好幾千人呢,這電影的場地再怎麼大也滿足不了這麼多人的觀看,反正他們最終不是還要來咱們村的麼,到時候隨便你怎麼搶都是好位置。”
徐如月:“……”
不過徐如月也隻是懵了一小下就想起來什麼,好奇問道:“這不太對啊!”
“咋了?”
徐如月就說:“三寶,我記得你從小到大都沒看過電影吧,之前在隔壁公社放的時候你也沒跟風去看過,咋彆的孩子都好奇的不行,你卻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呢,你是不是不知道放電影到底是什麼啊?”
程靜淞:“……”
你要是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現在的我是從來沒有看過電影的了。
畢竟最近這幾年全國上下幾乎一直都在忙著各種鬥起來的事情,而他們穿越前那會兒正是整個國家剛剛鬨饑荒不久,那時候能填飽肚子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了,誰能有心情去搞下鄉放電影這種事。
但是吧,程靜淞他們之前沒有告訴徐如月的是他們幾年前去滬市和首都的時候看過了啊。
更何況程靜淞在後世看的都是各種幀享和1080P的高清視頻了。
就連之前從沒有見過這些的程斯年和程定坤都在那一回的全家集體外出活動好好見識了一番呢。
程靜淞下意識看相程斯年,然後就看見程斯年在抿著嘴憋笑。
大概也是想起來了他們之前一起出門看電影的事情。
可是表麵上,他們還得要配合徐如月說:“我們是沒看過啊,但是聽彆人講過,不就是和唱戲差不多麼。”
程靜淞努力表達自己的無知。
徐如月見狀,立馬就來了更大的興致和程靜淞科普說:“三寶,我和你說啊,這放電影呢說起來跟我們以前去聽戲好像一樣,不過以前聽戲是人家在戲台上演,現在是在一塊布裡麵演,我和你們說啊,放電影真的很神奇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咋弄的,竟然把人演的戲弄到一塊布上麵,然後就能放給我們看了吧啦吧啦……”
徐如月到底跟著程靜淞一起學了好幾年的功課,文化水平有了一定的提升,說起來這些倒很是能吧啦。
到了最後,徐如月還沒忍住來了句說:“你們現在沒看見過,所以你們不懂電影到底有多好看,等你們今天晚上給我一起過去看過之後,你們就知道了。”
程靜淞他們就連忙“嗯嗯”點頭,配合著徐如月的魔音貫耳做出了一副感興趣的好奇模樣。
徐如也也總算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接著,徐如月又催促開了道:“那還等什麼啊,還不趕緊的收拾收拾,等下就趕緊出門了。”
程靜淞和程斯年立馬就轉身。
看見程定坤還是老神在在地坐著,兩人一邊一個胳膊把不情不願地程定坤給拽了起來。
程定坤:“……”
心累!
徐如月催促完了程靜淞他們後就又去催程建功和葉美雲。
葉美雲就說“我不去,你們自己去看吧。”
徐如月下意識問道:“你乾啥不去啊,我們都走了,你自己一個人留家裡麵多不好。”
葉美雲說:“就是因為村裡麵的熱鬨多數都走了,所以我們民兵的就更不能走,要留下來看著村子,免得出事兒。”
徐如月這才想起來這一茬,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倒是程建功毫不思索地說:“要不然我留下來了,你和老徐同誌他們一起去吧?”
葉美雲搖搖頭,“我是民兵隊長,村子四周我比你熟悉的多,自然是我留下。”
程建功一想也是,隻好點點頭。
就這麼的,程建功和他們一起稍微收拾了一番後就去公社看電影了,留下葉美雲一個人看著家和村子。
這麼一路往村口走的時候,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撞上和他們同樣的人群。
然後,徐如月就加入了她原本最熟悉的戰隊,和其他人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另外一些男性則同樣聚在了一起,走在了另外一邊。
程建功也不好太過於讓自己表現的特殊,就低聲囑咐了一番程靜淞他們路上小心走路後,才和那群男士走一起。
但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程建功一路上雖然也從沒落下任何一個和他說話的人,但是目光卻總是圍繞在程靜淞他們三兄妹的身上。
程靜淞三個則混在了小孩兒堆裡麵。
雖然程定坤總覺得這樣子實在無聊,也一直走在最外圍,但是也和程建功一樣,目光一直注意著程靜淞和程斯年。
橘子也在這群年齡段比較混亂的孩子當中。
程靜淞糊弄完其他小破孩後,才找到機會和橘子說話。
程靜淞問道:“這段時間門,你爸還在繼續對你好嗎?”
橘子點了點頭,“他最近也和之前一樣,沒有再罵過我一句,還經常時不時給我送東西,還給我買了新衣裳。”
“新衣裳?”程靜淞再一次皺眉了,大腦就開始忍不住往一些偏的地方想,懷疑方老三這樣可能是見橘子年紀大了,所以想要開始動手了。
程靜淞就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說:“什麼樣的新衣裳?好看嗎?是你爸在外麵買的還是找人做的啊?怎麼沒見你穿啊?”
橘子就搖搖頭說:“是一個襖子,紅色的,看著可漂亮了,但是現在不能穿。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在外麵買的吧,現在村裡麵的人躲他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有人願意給他做衣裳呢。”
程靜淞卻覺得自己好似在橘子這次的語氣裡麵聽到了一些鬆軟的味道。
程靜淞就立馬開口道:“居然是買的嗎?好奇怪啊,現在自己做一件最普通的衣裳也要四五塊錢呢,外麵賣的話,最起碼翻倍,十塊錢起步,這要是再換成了襖子的話,那至少也要二三十吧,你爸不是才被放出來沒多久嗎,他哪兒來的錢又是給你買衣裳,又是給你買其他東西的?”
橘子就沉默了。
好一會兒後,她說:“所以我才覺得他奇怪。”
“三寶,你說他到底想乾啥呢?”
說實話,多年來被方老三和湘雲各種教訓著長大,她心裡麵對他們的恨是大於所謂的親情牽絆的,要不然在得知了湘雲和程玉衡的事情後,她也不會期盼著他們被抓住,這樣她就能脫離苦海了。
但是等她真的麵對著“改過自新”的方老三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心裡其實不是不期盼自己能和彆的孩子一樣有正常的家庭的。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整個人就越敏感,也越惶恐和害怕。
加上之前程靜淞還提醒過她,她就更加容易注意方老三的一舉一動。
方老三每一次過來的時候明麵上硬擠出來的笑容;
每一次她拒絕方老三後,方老三那隱隱暴躁但是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
她試探著接受方老三的好意並且暗示想要更多的時候,方老三的臉上掛著的那用激動的笑臉掩藏的嫌棄和惱火;
等等……等等……
這麼多的破綻,隻要稍微用心就能發現很多。
也是在這個時候,橘子的心裡才終於有了一種塵埃落定了的感覺。
方老三果然就是在裝模作樣。
而她這輩子恐怕就是個沒有父母緣分的,所以也不必奢求了。
方老三既然這樣在她麵前裝模作樣,肯定是有所圖的。
她就裝作不知道,一邊等著方老三的目的暴露,一邊開始不停地朝他要東西來表示自己的軟化。
反正,你既然無情了,那我也隻能無義了。
更何況她如今的年歲還小,沒有收入來源,又要讀書,能趁著這個時候在方老三那裡摳到一點是一點。
以防萬一。
橘子小聲地把這段時間門的事情以及她的心理轉變和程靜淞說了下,程靜淞意外的同時也朝著橘子比了比大拇指。
“好樣的啊!”程靜淞還安慰她說:“其實你也不用難受,這世界上並不是要求父母一定要愛子女的,其實仔細看看的話,很多父母對子女的愛其實就是淩駕在更愛他們自己的基礎上。比如說……”
程靜淞乾脆給橘子講了一些後世經常被拿出來說的大道理安慰橘子,然後又拍了拍她,說:“所以,其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有代價的,隻有自己愛自己才是最正確的,你不要總向著他們了,學著愛你自己,對自己好一點才是正理。”
橘子第一回聽到這樣的言論,很是驚奇地睜大眼睛,但又很快地點了點頭。
甚至就連一邊的程斯年都露出了同款思索的表情。
程靜淞才沒功夫注意這些,反倒是下意識往男人堆裡麵看了看,想試圖從中找出來方老三的影子。
沒想到方老三剛好也一直盯著這邊,倒是讓程靜淞很容易和他的有些陰沉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驟然對視上,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但是程靜淞隻是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然後繼續盯著方老三。
方老三卻是慌亂了一瞬後又立馬用力過猛地在臉上堆疊起了笑容,朝著程靜淞討好一笑。
程靜淞:“……”yue
謝謝,多少又被惡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