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宇飛認為, 她的問題是——在演戲中過於張揚,不懂配合。
但是,隨之而來產生了另外一個問題, 她問:“那我應該怎麼去……收斂?”
“收斂這個詞用得好, ”閔宇飛笑著說:“我注意到,你似乎過於把自己沉浸式演繹一個角色。為什麼不嘗試在演習中維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
“你不僅要記得你是澄月, 更要記得你還是戈筱,就像是走鋼絲, 你的目標就是找到平衡。”
“當你找到平衡點,你就自然而然把握住演戲的力度。既不會過於用力, 也不會太淺顯。”
戈筱若有所思點頭,不說懂也不說不懂。
“沒事,演戲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沒有誰是一蹴而就, 你的起點已經很好,剩下的可以慢慢學習。”
雖然已經看出了戈筱的問題,也提出了解決方法,但是閔宇飛不覺得戈筱能在短短的時間就可以靈活應用。
所以,他非常快樂關掉兩個家庭的視頻會議, 順便把戈筱送走,並表示很期待她明天的表演。
閔宇飛:哎嘿!起碼現在不用擔心演技被追上來!
老前輩的臉麵保住了。
今天是一場大戲, 主要角色群聚一堂。
由於南宮導演的暴脾氣, 《朔月》劇組各個成員的關係都相對十分和諧——畢竟大家都是在大惡魔底下混口飯吃,都不容易啊!
打工人就是能互相理解。
戈筱到達片場時,就看到閔宇飛何清月以及紀衡都在一起聊天。
這人是今天這場戲的主要演員,也是戈筱必須要同場“競技”的對手演員。
看到戈筱過來,何清月主動招呼, “戈筱,快過來,我們在聊接下來的大戲呀!”
閔宇飛狐疑,“你們關係怎麼這麼好?”
難道這個劇組不是他和戈筱關係最好才對嗎!
該不會是戈筱這莫名其妙的交朋友屬性在《朔月》劇組也爆發了吧?
何清月得意地說:“這是我們優秀女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在這幾天的拍攝裡,何清月已經和戈筱頗為熟悉。
作為前輩,她對漂亮且有演技的新人演員總是抱有幾分好感。
更何況,自從戈筱來後,她看閔宇飛的笑話的機會就多了。
讓這男人平時裝得跟什麼似的,何清月看到他那副老好人的姿態就煩!
對於何清月的偏愛,戈筱毫不意外。
畢竟哪個人類能拒絕一隻毛茸茸的大熊貓呢?!
她可是珍稀的國寶(震聲)。
“清月姐,你今天狀態太好了吧?”戈筱笑著說,“今天化妝師可太省事了。”
何清月樂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被你這大美女誇了,我今天心情能好一天。”
閔宇飛和紀衡聽得牙酸,你們兩個互相吹捧的能不能要點臉?
“早上這場戲你可是主角,和我們都有對手戲,準備好了嗎?”何清月問。
她這話也是出於關心。
因為接下來這場戲裡,對戈筱的要求最高。
澄月這個角色並不好演,既是話題的中心,矛盾的爆發點,但編劇為了追求極致的爆發,特意沒給澄月安排多少台詞。
無論是麵對丁超和左靜的怒斥,還是程崇山的苦苦哀求,澄月這個角色一直處於沉默的狀態,也就是說,戈筱隻能用眼神和表情去表現這被壓抑的爆發。
如何從這衝突裡全身而退,又能繼續讓程崇山為她所用?這是對戈筱一個巨大的考驗。
戈筱還沒說話,就聽到紀衡意味深長地說,“想必以戈筱的能力,就算是沒準備好也能讓南宮導演滿意吧?”
其他人都怔了怔,眉眼官司來往不斷。
紀衡這意思,不就是在暗示南宮導演對戈筱的偏愛嗎?更進一步,不就劍指戈筱,認為她根本沒有演技,之所以能過全靠人情?
大家沒有應和紀衡,隻是笑而不語,就等著看戈筱怎麼回複。
本以為戈筱會謙虛幾句,沒想到戈筱竟然大大方方地點頭,“紀衡,沒想到你和我才演了幾場戲,就已經這麼了解我的實力了?”
“也對,畢竟你都被我帶入戲這麼多次了,對我心生敬佩也是自然而言。”
“我明白你的無法控製的崇拜,不過閔老師和清月姐都是極其有實力的大前輩,你這麼直白誇我,真是讓我太害羞了,我也沒有這麼厲害啦。”
紀衡:???
“誰他媽誇你演技好了?!”
他這是明嘲暗諷!
戈筱更詫異了,“不會吧?你該不會覺得不用準備就可以上場還不是誇我嗎?我的天,在你的心裡,我到底有多厲害?”
“紀衡,你還是壓抑下你對我的崇拜,要不然,我害怕。”
紀衡:!!!
要不是閔宇飛拉著紀衡,他真的要衝出去了。
戈筱這幾句話,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還是帶聲音的那種。
紀衡指著戈筱的手都在顫抖,“戈筱,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嗎?敢不敢……”
閔宇飛沒讓他把話說完,打了個圓場,“哈哈,友好交流,咱們在片場上見真章。”
“對對對,看到大家都這麼活潑,我真是太期待待會的戲了。”何清月也跟著說了幾句。
要不然,《朔月》的男二女打起來,是要上頭條新聞的!
紀衡更生氣了!
怎麼剛才戈筱說這話時你們沒出來說話?
這不就是偏愛戈筱嗎?!
紀衡悲憤地看著兩位影帝影後,又看了看不遠處仿佛注意到這邊的南宮導演,越發覺得痛心徹骨。
這個劇組沒法待了,所有人都被戈筱騙了啊!
閔宇飛奇怪問:“戈筱,怎麼覺得你毒舌了不少?”
以前,戈筱對於這類智障者的言論,都是一笑置之,不與SB計較的啊?
戈筱眨眨眼睛,“毒?有嗎?可是,我說的都是真話哎。”
遠處還沒走遠的紀衡差點沒一個踉蹌摔倒。
啊!真的好氣哦!
難道就沒一個人看出戈筱惡劣的真麵目嗎?
**
上午的拍攝很快就開始了。
因為早上戈筱和紀衡鬨了矛盾,特意過來湊熱鬨的工作人員並不少。
閔宇飛提醒戈筱,“人這麼多,萬一被罵了,你可彆哭。”
戈筱笑了,“那到時候看看誰哭。”
閔宇飛:???
這麼狂?
該不會是昨天的問題,已經被解決了吧?
懷著驚疑不定的心思,閔宇飛開始了今天的拍攝。
大廳裡,燈光輝煌,賓客如雲。
在高台上,程崇山正在情意綿綿訴說情話,“今天是我的生日,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我希望和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女性坦白我的愛意。”
賓客哄然,興致勃勃左顧右盼,大家都想知道能讓這位出名的程家大少喜歡的女人,到底是誰?
鏡頭一轉,轉到了戈筱身上。
這是一個特寫,戈筱身著粉白修身旗袍,安靜坐在台下。
明明和十幾號人坐在一起,但既沒有華服裹體,也無珠寶裝飾的她,卻輕而易舉從人群中脫穎而出,閃閃發亮,一顰一笑,勾人心魂。
場外的導演忍不住嘖歎,“好,是真的好。”
就這麼一個眼神,圈內幾人能演得出?
紀衡卻不知導演的讚賞,他不斷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再被戈筱帶入戲,這場戲是他的主場,也是他證明自己的時候——他不比戈筱差。
程崇山的神情越發甜蜜,聲音更是誠懇,完全就是陷入戀愛的模樣。
“是的,我將會在今天向我共度一生的愛人李月,求婚。”
他從高台下跑下來,臉上快活極了,就像是奔赴一個若即若離的美夢。
他單膝跪在化名為李月的澄月麵前,掏出一個戒指,忐忑不安地問,“女士,請問我能為你戴上戒指嗎?”
戈筱笑了,當真是色若春花。
現場不知道有多少人失了神,這一刻不是他們演技爆棚,而是自發地被戈筱這驚人的美貌而驚豔。
怎麼有人一顰一笑,皆是勾魂攝魄?
就連副導演也忍不住感歎,“真是天生的演員。”
他是圈內的老油條,怎麼看不出紀衡的心思?
但看完這一段,他隻能搖頭失笑,紀衡這小子,白白說了這麼多台詞,都比不過戈筱這一笑。
演技之差,高下立分。
澄月笑而不語,卻把纖細白皙的左手搭在了程崇山的手上。
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程崇山欣喜若狂,但還沒等他把戒指戴在戈筱手上,宴會的大門卻被撞開。
丁超和左靜衝了進來,身後還帶著一隊警察。
全場嘩然。
程崇山立刻站起,把澄月護在身後,怒斥,“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是程家,是你們可以撒潑的地方嗎?”
丁超和左靜揭穿了戈筱的偽裝,並標明這次來是要把澄月逮捕歸案。
程崇山本不相信,隻是在警察拿出確鑿證據後,不得不信。
他轉過頭來,捧著澄月的手,不敢置信地問:“我要親口聽你說,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
澄月抬眸,深深看了程崇山一眼,又低下頭去,狠心抽出了被程崇山捧在手心的雙手。
程崇山目眥儘裂,聲音立刻變得痛苦,“澄月,難道你就對我沒有一點的愛嗎?”
澄月咬唇,看向了彆處,不再看他。
她依舊什麼都沒說,卻似乎什麼都說了。
“好,好!”程崇山的聲音一下子變冷了,他揮袖就要離去,卻發現衣角被勾住了。
這是劇本裡麵沒有的一個細節。
澄月似乎自己也不明白怎麼突然就拉住了程崇山的袖子,但是,她不想要他走。
紀衡也愣了,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戈筱又改劇本了!
不能說改,隻是多了幾分細節。
僅僅從導演沒喊停,就可以知道——隻怕導演和編劇對這個改編都是滿意的。
紀衡不僅沒有暴躁,反而喜上眉梢,哈哈,他說什麼來著,他就知道戈筱絕對給他設了陷阱。
還想著像之前那樣坑他是吧?
嗬,他已經不是吳下阿蒙,肯定不會踏入如同一個陷阱。
於是,紀衡設想著程崇山的心理狀態,痛苦又無能地抽出衣袖,然後猛地一把推開戈筱……
沒推開。
紀衡:……
紀衡不可思議地看著雙手,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竟然沒推動戈筱?
於是,他重振旗鼓,又推了一次,然後……還是沒推動!
全場都寂靜了。
戈筱眨眨眼睛,一下子從演戲的狀態中退出來,斟酌一下,突然哀哀叫了聲,摔在了地上。
全場更靜了。
他們發誓,這是這麼久以來,戈筱演技最差的一次。
眼瞅著馬上就要變苦情劇了,導演立刻喊停,氣急敗壞地大罵,“紀衡,你在乾什麼!”
紀衡彆提多委屈了,“導演,我是琢磨著程崇山的心態,覺得這時候他肯定是厭煩澄月,不希望和她有任何的接觸……”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的理解是錯的呢?”導演深呼吸,如果不是顧及紀衡的心態,他現在絕對開啟暴怒霸王龍模式,“既然有劇本,為什麼不好好按照劇本來?”
紀衡更委屈了,明明是戈筱第一個改劇本!為什麼不說她!
更離譜的是,南宮導演訓了他一通後,竟然還誇獎了戈筱,誇她這個小細節處理得好。
戈筱被誇得臉紅,有些害羞地撓撓臉。
戈筱今天謹記著閔宇飛的告誡,一直對演戲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下意識就做出了拉袖子的動作。
她發誓,真的沒有坑紀衡的打算。
在南宮導演讓大家休息一會,十分鐘再重拍時,紀衡忍不住惡狠狠地問:“戈筱,我到底哪裡得罪你?”
為什麼一直莫名其妙坑他?
沒見她坑何清月和閔宇飛?
戈筱十分誠懇地發誓,“昨天晚上,我和閔老師一起探討演戲,之所以突然改戲,也是受了閔老師的啟發。接下來,我努力控製我自己,爭取不改戲。”
雖然改了更好,但是為了搭戲演員的心理狀態著想,戈筱認為做人還是要慈悲為上嘛。
紀衡:???
紀衡猛地轉身看向閔宇飛,神色悲憤,沒想到坑他的竟然不隻有戈筱嗎?
此時的閔宇飛:???
啥玩意?
十分鐘後。
南宮導演:“321,a!”
這條線繼續往下走,一直走到程崇山抽身而去的時候。
麵對澄月的無從辯駁,程崇山內心痛苦,決定從此一刀兩斷。
他徑直往前麵走,澄月沒有追,隻是在身後看著他,默默地看著他。
而此時,丁超和左靜已經追上來,試圖團團圍住澄月,並且一直高呼,“澄月,這座大樓已經被包圍了,你還是束手就擒!”
麵對著如狼似虎的警察,澄月竟然已經沒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前方的程崇山。
似乎,程崇山走了,她的生命也就無足輕重了。
程崇山知道澄月在看他,他本以為自己可以無動於衷,可以讓這本就應該進監獄的女人接受法律的製裁,但是——
在一片嘩然聲中,程崇山突然迅猛一轉身,衝到澄月身邊拉著澄月就走,“跟我走!”
他知道這裡有一條地下通道,可以快速離開。
在程崇山義無反顧回頭時,澄月終於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她知道,目標任務上鉤了。
她回握住程崇山的手,攥得緊緊的,那種壓迫感甚至讓奔走的程崇山都感到疼。
但是,那種疼是身上的疼,心裡卻是泛起了蜜意。
程崇山想,她心裡有我。
她必定是愛著我,不過是犯罪組織的惡劣,這才導致她不得不犯錯。
丁超和左靜立刻反應過來,領著警察去追逃跑的兩人,一邊追,還一邊勸程崇山迷途知返,“程崇山,你是不是瘋了?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愛你!她要的隻是程家的亞洲之珠!”
澄月沒有否認,她甚至開口,“對,我不愛你,接近你隻是為了亞洲之珠。”
這是她和程崇山相遇後,所說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真話。
但,程崇山不信。
他拉著她衝進地下通道,送她離去。
在黑暗中奔跑時,程崇山冷靜而堅定地說:“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不過是亞洲之珠,與澄月相比,不值一提。
程崇山認真地說:“亞洲之珠,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要改邪歸正。”
從丁超和左靜口中,他知道,澄月並不是什麼瘋狂殺人犯,她隻是被阻止脅迫著詐騙商人財物。
隻要澄月自首,而他也願意替失主賠償損失,澄月並不會坐太久牢。
他願意等她。
澄月卻笑了,笑得格外冷靜。
很好,這樁任務可以完成了。
最後這場戲,當然是過了。
不過,在地下通道奔跑時,南宮導演嫌棄跑得不夠順暢,還補拍了幾個奔跑的鏡頭。
紀衡被溜得像條狗來回奔跑時,就發現戈筱竟然就在旁邊坐著?
她的小助理還及時遞上了冰凍酸梅湯,端的是享受。
紀衡:“為什麼你不用跑步!”
大家一起奔跑,憑什麼隻補拍他的?!
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閔宇飛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戈筱跑的太漂亮了,襯托得你不夠好,所以才需要補拍?”
其實,閔宇飛還算口下留情。
在通道奔跑時,沒有他和何清月的戲份,兩人乾脆在錄像機前認真觀察。
然後詫異發現,戈筱太漂亮了!
不是說她的容顏漂亮,或者說身材漂亮,而是整個動作,帶給人的耳目一新,是一種心理上的極致享受。
在現場看戈筱拍戲,是一種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