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恩愛的最高境界】
唐宋還是有些小心機的。
他扮演的延州知州宋青是個隻有幾分鐘戲份的小角色, 說完台詞就會死掉, 作為客串演員他不好搶了正主的戲, 一鏡下來演得中規中矩。
梁導坐在監視器後麵黑著臉喊:“小小年紀哪兒學的臭毛病?放開了演, 怎麼好怎麼來!”
被罵了,唐宋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
沈磊不乾了, “您老舉著喇叭還喊這麼大聲, 嗓子不累呀?”
“滾蛋!”梁導連他一塊罵,“重來!”
沈磊咧了咧嘴, 拍拍唐宋的肩,“梁導就這樣, 在監視器跟前一坐就是大魔王本王, 不是衝你。”
這話不僅唐宋聽見了, 所有戴著耳麥的人都聽見了。
梁導臉更黑了。
攝像助理小聲嘀咕:“沈哥對唐宋挺不一樣的。”
主攝像師掐了煙, 說:“鏡頭搖近些,多拍他的正臉。”
助理們應了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剛剛那條廢了, 場記重新打板:“《種家軍》第一場第一鏡——”
唐宋閉了閉眼, 快速進入角色。
隨著一聲響亮的“a”,他重新睜開眼,氣場瞬間就變了。
這次他沒再刻意收著, 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理解和能力來詮釋這個人物,哪怕他隻有三句台詞,哪怕他是個連前史、人設都沒有的小龍套。
沈磊被他眼中的悲愴和堅定感染,不知不覺入了戲。
他開口, 鏗鏘有力:“宋大人,您可知一旦末將離開,您將麵臨何等境況?”
唐宋眨了下眼,微微揚起嘴角,他的動作有意放緩,清晰地被攝像機捕捉到,仿佛讓人看到了他此刻的心情——不是不怕,而是不能怕。
“種將軍,”他開口,清柔和緩的音色透露出大宋文官骨子裡的溫潤與矜貴,隱隱含著的啞意又能讓人聽出他的疲憊,“並非隻有武將才有為國捐軀的情懷,並非隻有手持兵戈的將士才有守護百姓的責任。”
沈磊微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閃過絲絲動容。他似乎在壓抑,讓自己看起來從容鎮定,頸間的青筋、發白的指節卻透露出他此刻的複雜情緒。
城牆外,敵人的兵馬在叫囂,城樓裡,漢家的百姓惶恐不安,他沒有時間再耽擱遲疑。
最後,他重重地抱了抱拳,就像對待自己的同僚那樣。他的唇瓣幾次開合,似乎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彙成極沉極重的兩個字:
“保重!”
唐宋執手,輕笑,微眯的眼中含著點點星光。
“以茶代酒,為將軍踐行。”
“待到來年金明池畔牡丹盛開,再與將軍把酒言歡。”
“請將軍滿飲此杯。”
沈磊舉起茶盞,一飲而儘。
青白的杯盞摔在當地,威武的將士痛下決心。
微笑的文士背過手目送他遠去,鏡頭漸漸拉遠,陳舊的長廊,灰白的瓦片,最後定格在那道清瘦的身影。
……
梁導眯了眯眼,“過!”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趁著情緒沒有消散,立即換鏡頭,主拍沈磊。
兩個人第一次合作,意外的默契。
唐宋的戲癮被勾了出來,表現比上一條更好。在伴侶的刺激下,沈磊也不由地上了心。
又是一條過。
製片人拍了拍手,“不錯不錯,開門紅。”
梁導看著回放點點頭,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讚賞。
妝發衣飾不用換,直接來下一場。
寬大的披風掠過長廊,披甲的武將孤身出城。
深藍的雲靴登上城樓,執筆的文官祭出纓槍。
殺聲陣陣,血染長河。
鬥轉星移,日升月落。
當援軍扛著“種”字大旗如約而至,綴著黑羽的箭矢猝不及防。
唐宋回頭,驚喜的神色化為痛苦,繼而是釋然與安詳。他守住了關隘,護住了百姓,生命卻永遠留在了城樓之上。
當他手扶纓槍緩緩倒下的那一刻,沈磊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扔掉馬鞭,拔出長刀,與敵人決一死戰。
……
第二場到唐宋倒下的鏡頭就該結束了,然而導演沒喊“哢”,攝像機也沒關。
三組攝像機,現場收聲,大小角色全力配合,所有工作人員都懷著敬畏的心情服務於這場表演。
十分鐘的長鏡頭,幾百名群演,一氣嗬成,幾乎就是奇跡。
結束的時候,所有人背後都出了汗。
製片人下意識地拍拍手,滿臉喜色,“果然是‘喜上眉梢’,大吉大利!”
梁導動了動發麻的腿,難得露出幾分笑模樣。
沈磊跑上城樓,掏出唐宋胸口的血包,把人緊緊摟在懷裡。
唐宋被他勒得喘不過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彆激動,沒真死……”
沈磊用力抱了抱他,努力平複著狂亂的心跳。
唐宋把他拉起來,做出一副開玩笑的樣子,“沈哥入戲真快,有時間我得向你取取經。”
沈磊沒接話,在衣袖的遮掩下緊緊地攥住他的手。
唐宋反手握住他的,低聲說:“我沒事,彆擔心。”
沈磊繃著臉點點頭,拉著他下了城樓。
一路上工作人員來來往往,群演們或坐或站,視線有意無意地往他們身上瞄。
兩個人神色坦然,並沒有特意分開,反倒讓人生不出懷疑。
梁導瞄了沈磊一眼,無情地嘲笑:“就這點出息?”
沈磊難得沒有頂嘴。
製片人笑嗬嗬地迎上去,朝唐宋伸出手,“辛苦辛苦,不愧是影帝,這演技!”
唐宋雙手握過去,姿態放得很低,“您過獎了。”
製片人豎起大拇指,“原本以為怎麼也得多保兩條,現在看來完全不用。”
唐宋不好意思地笑笑,知道這話說得客氣,保肯定是要保的,不過是主拍沈磊,用不著他。
沈磊繃著臉,指了指唐宋染血的胸口,“箭頭後期P上去?”之前拍的時候隻有血包沒有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