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後麵有一個小廣場,周圍種著高大的梧桐樹,樹下放著長椅,平時是學生們早讀的地方。
唐麗麗沒想到唐宋會帶她來這裡。
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有著不同的意義,自從和宋長河發生矛盾後她就從沒來過,即使偶爾經過她也會特意繞開。
宋長河顯然也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唐麗麗。
唐麗麗彆開了臉。
對麵走過來一位個子高挑的年輕女孩,眼睛很大,皮膚白皙,很漂亮。
女孩就像看不到他們似的,沮喪地坐到長椅上。
唐麗麗愣住了,她仿佛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她來到這個校園的第一天,就像眼前這位女孩一樣穿著白裙子,梳著馬尾辮,背著雙肩包。
女孩捂著臉,哭了。
這時候,一位英俊儒雅,像是老師模樣的人走過來,關切地問:“這位同學,遇到困難了嗎?有事可以找學校幫忙解決。”
女孩抬起頭,看清了他的臉,一下子愣住了,甚至忘了哭。
男老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又問了一遍。
女孩這才回過神,哽咽著說:“我、我今天報道,不小心把錄取通知書丟了……”
男老師笑了,“這不是什麼大事,招生辦有新生資料,如果錄取通知書丟了,隻要本人帶著準考證去報名就好。”
女孩繼續哭:“準考證也丟了……”
男老師愣了一下,眼中露出幾分無奈,繼而又笑了,“身份證是不是也丟了?”
“沒,身份證還在,裝、裝在另一個包裡。”女孩說著,手忙腳亂地去掏。
男老師耐心地等她找出來,看了看,問:“唐同學,你是哪個學院的新生?”
“文學院。”
男老師笑了,說:“跟我來吧,我帶你去報道。”
女孩一臉驚喜,連連鞠躬:“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男老師哈哈一笑:“不用這麼客氣。”
女孩抹抹眼淚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眼中滿是崇敬。
看到這裡,觀眾們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唐宋為父母安排的一場表演,演的是他們初次相遇的故事。
——“啊,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好浪漫!”
——“一個女孩子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城市,最孤獨無助的時候遇到一位溫和可親(關鍵還很帥)的老師……言情都不敢這麼寫吧?”
——“又是為彆人的絕美愛情感動落淚的一天。”
……
唐麗麗眼中滿是動容,嘴上卻是不滿:“我當年有這麼傻嗎?”
宋長河點點頭,“比這個還傻。”
唐麗麗瞪了他一眼,又要吵。
沈磊清了清嗓子,提高聲音:“寶寶,你問我。”
唐宋默契地配合:“我當年有那麼傻嗎?”
沈磊一把將他摟到懷裡,捏住下巴,滿含深情地說:“親愛的,那不叫傻,叫可愛。”
“噗——”
攝像小哥實在沒忍住,鏡頭猛地抖了一下。
彈幕刷了滿屏的哈哈哈哈。
唐麗麗羞紅了臉,“死小孩!”
宋長河難得露出濃濃的笑。
老兩口沒有吵起來,反而互相看看,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幾分懷念。
接下來,唐宋又帶他們去了幾個地方,每個地方都安排了演員進行“情景再現”。
這些都是唐宋根據記憶編排的。父母的愛情故事他從小聽了不下一百遍,早就倒背如流。
最後一幕是在文學院的教研室。
唐麗麗發現自己懷孕了,想和宋長河結婚。
宋長河顧忌著她馬上要考博,一來怕她分心考不上,二來就算考上了,也會擔心彆人說她的閒話,認為她是靠“走後門”上的。
“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我不在乎,我隻在乎你,我隻想和你結婚!”那時的唐麗麗性格直爽,感情熾熱,渾身上下一股衝勁。
宋長河和她相反,他冷靜,理智,又非常直男,完全猜不透愛人的心思,隻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鬨。
“我們已經見過族長、擺過酒席了,不是嗎?隻差一張結婚證,等你畢業了我們就去領證,好不好?”
唐麗麗搖頭,“等不了了,我不想等了,我想法律上認可,我想……”我想我的孩子有個光明正大的出身。
宋長河去拉她,“麗麗,彆任性。”
唐麗麗抓住他的手,問:“我就問一句,你要不要和我結婚。”
宋長河皺著眉,也動了氣,“你這丫頭,怎麼就跟你說不清呢?按我家的規矩咱們已經結婚了,我隻是不想讓院裡的人知道,畢竟是師生戀……”
“嗬,師生戀,師生戀,我聽得太多了,我今天不想聽了。”唐麗麗甩開他的手,激動地衝出門。
現實中的後續是,宋長河沒去追她,以為她隻是像從前無數次吵架之後那樣想一個人靜靜,靜完了就會回來。
沒想到,從這天開始,他徹底失去了愛人的消息。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尋找,為此他第一次動用了家族的關係網,這才從一個小山村裡找到了代替彆人的名字,正在支教的唐麗麗。
那時候,唐麗麗懷裡抱著一個小娃娃,就是唐宋。
唐麗麗吃儘苦頭,早已不像從前那樣倔強。為了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的愛情,也為了唐宋,他最後選擇和宋長河回去。
隻是,那個疙瘩卻結在了心裡,不能扯,不能碰,碰到了就會疊加一道傷。
這是他們經曆的現實,鏡頭中卻沒那樣演。唐宋人為地做了變動。
男生抓住女生的手,說:“畢竟是師生戀,說出去你的學位還要不要了?”
女孩仰頭看著他,咬咬牙,突然變得堅定:“在我心裡,學位不是最重要的。如果為了我更珍視的東西,我寧願舍棄。”
“更珍視的東西?”男孩皺了皺眉,“你努力了這麼多年,最大的心願不就是拿到博士學位,留校任教嗎?”
女孩情緒幾近崩潰:“你以為我為什麼想要留校?如果不是因為你在這個學校,我為什麼要留下?!”
男孩怔住了,仿佛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原因。
女孩定了定神,抬起手,指向男孩的胸口,“這裡,有我更珍視的東西。”
她又抓著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這裡,也有我更珍視的東西。”
男孩徹底傻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懷孕了?”
女孩氣惱:“非要說得那麼直白嗎?”
“不,不是,我得確認一下,我怕自己會錯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不早說?”
“你讓我怎麼說出口?用孩子逼你結婚嗎?”
“這是什麼傻話!就一句話的事,很難嗎?”
女孩氣極:“你還要和我吵架嗎?”
男孩連忙抱住她,“不吵了,再也不吵了。”
“師生戀呢?”
“去他的師生戀!大不了博士咱不考了,我這個老師也不當了,回家帶娃去!”
女孩掩著嘴笑笑,“小心點兒。”
“哦哦!”男孩連忙放開,“對不起,給我一些時間,我、我得適應適應。”
“往後好幾十年,慢慢適應。”
……
唐麗麗和宋長河怔怔地看著,一時間精神恍惚。
如果、如果當年他們也能這樣做,他多一些理解,她少一些倔強,該說的話說出來,該扛的事一起扛,這二十多年的光陰是不是會完全不同?
宋長河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抱住唐麗麗,動作有些生澀,仿佛好久好久不這樣做了。
“怪我,都怪我,對不起……”
唐麗麗伏在他肩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麼多年,她的心結,她的不甘仿佛一瞬間都消失了。
宋長河拍拍她的肩,一如當年初遇,他安慰那個因為丟了通知書而驚慌失措的小女生。
唐宋鼻子酸酸的。
他因為父母的關係困擾了這麼多年,在這一刻也釋然了。
沈磊抱住他,“我是不是也欠你一個道歉?”
唐宋挑眉:“好像不止一個。”
沈磊笑:“嗯,先把‘代孕’那個道了?”
“道吧。”
沈磊醞釀了一下,鄭重地說:“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我不該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我不該讓你猜測讓你難過。對不起。”
唐宋揚起下巴,好看的眼睛裡盛滿笑意:“原諒你了。”
他又說:“對不起,我也不該逃避,讓你一個人麵對。”
沈磊捏捏他的臉,“也原諒你了。”
兩個人黏黏乎乎地抱到一起。
晚飯時間。
唐麗麗和宋長河一起在廚房忙碌,宋長笨拙地洗菜、淘米。唐麗麗偶爾嘮叨一句,說到一半又打住,兩個人相視一笑。
唐宋把頭靠在沈磊肩上,“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坐一次‘時光穿梭機’?”
“回到一年前?”
“不,沒你的日子太苦逼了,我不想再經曆一次。”
沈磊托起他的臉,親了親,玩笑道:“寶寶,謝謝你這麼認為。”
唐宋回親,“不客氣。”
沈磊笑:“所以,是想回到什麼時候?”
“一中吧,我想回去看看。”那是他們相識相遇的地方。
“好。”
沈磊抱住他,什麼都沒做,就這麼靜靜地摟著。
“以後不吵架了。”
“嗯。”
“我會對你好一點。”
“我會對你毫無保留。”
唐宋皺皺臉,“怎麼聽著像是我輸了?”
沈磊笑了。
唐宋也笑了。
往後餘生,要對彼此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會努力趕在0點之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