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換我不理智】
紐約有一家地下拳擊場。
或者其實應該翻譯成“搏擊場”更合適, 因為在這裡對峙雙方不限招術，能贏就行。有一些職業搏擊人靠著這個賺錢, 生死不論。
沈磊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他中二時期玩車、玩槍的一些小夥伴如今是這裡的常客，當然，他們是坐在雅間花錢下注的那一批。
他想，如果不是後來遇見了唐宋，他八成也會成為這些人裡的一員。
台子不大, 四周豎著圍欄，下麵圍了不少人。二樓三樓還有隱蔽的雅間, 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沈磊和阿泰各自換上護具，等著裁判喊開始——這也是裁判唯一的功能。
阿泰舉了舉拳頭, 粗聲粗氣地喊：“黃皮膚，敢不敢立生死狀？”
沈磊挑眉, “你說呢？”
“讓我說？哈哈哈哈！”阿泰囂張地笑，“我怕你會後悔！”
唐宋抓住沈磊的手臂，一臉驚慌：“老公, 不行啊，他那麼大塊頭，萬一……”
沈磊故作苦惱, “那就點到為止好了。”
阿泰兩隻拳頭對在一起，狠狠地砸了砸：“膽小鬼！生死狀都不敢立，算什麼男人！”
沈磊笑：“真要這樣？”
阿泰以為他慫了, 更加得意：“不僅要立生死狀，還要下賭注，輸的那一個……脫褲子求饒好了！哈哈哈哈……”
沈磊扭了扭脖子，“就這麼辦！”
唐宋收起了驚慌的模樣，露出一絲笑。
之所以敢玩這麼大，是因為沈磊不會輸。
來的路上他們就已經把阿泰的資料翻了個底朝天——M籍非裔，出生在貧民窟，二十歲之前靠著□□拳混飯吃，後來打出名堂被星探發現，這才做了演員。
那些比賽的視頻沈磊看了，力量夠足，攻勢也挺猛，就是差點技巧。沈磊學的那一套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這種人的。
他路都走不穩的時候就被七個爹逼著練軍體拳——不是大一軍訓用來表演的那一套，而是可以對付歹徒，甚至一擊斃命的那種。
阿泰和沈磊各自舉了舉拳套。
裁判宣布：“開始！”
話音剛落，阿泰就像一隻大猩猩似的衝過來，揮起拳頭狠狠砸向沈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沈磊會吃下這一拳的時候，隻見他突然往旁邊一側身，靈活地從阿泰的胳膊底下閃了出去。
他一手撐著圍欄，另一隻胳膊彎起手肘，趁著阿泰往前衝的力道，飛快地砸向他的後背。
阿泰隻覺得脊柱一麻，兩條腿突然軟成了意大利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沈磊輕飄飄地補了一腳，阿泰整個人趴在台上。
全場靜默。
尤其是跟阿泰一起來的那些人，看沈磊的眼光一下子變了。
唐宋乖乖巧巧地坐在角落裡，笑眯眯地說：“老公真棒！”
隻是例行誇獎而已，並沒有太過欣喜的樣子。這隻是沈磊實力的一部分，沒有超常發揮，所以沒什麼值得激動的。
沈磊還是手下留情了，剛才他如果再往下一掌，阿泰下半輩子就要在床上插著管子過了。
阿泰不服，以為這隻是巧合。緩了一會兒又爬起來繼續打。
沈磊不再使巧勁兒，決定用力量把他打服。
接下來長達十五分鐘的時間裡，兩個人的狀態就像經驗豐富的鬥牛士和暴躁的公牛。
沈磊左打一拳，右打一拳，看上去毫不費力。
阿泰鼻子破子，眼睛腫了，牙齒還掉了一顆，卻沒碰到沈磊一片衣角。
汗水與血氣在場中交織。
尖叫與歡呼充斥著偌大的空間。
阿泰快瘋了。沈磊遛著他滿場亂躥，直到最後一刻，他力氣用儘倒在台上，反而有種解脫的輕鬆感。
裁判問：“可以結束了嗎？”
阿泰轉了轉眼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所有人都看向沈磊。他們還記得，比試雙方簽過生死狀，還有“脫褲子”的約定，無論沈磊把阿泰怎麼樣都不算過分。
就在這時，唐宋清清亮亮地叫了一聲：“老公，回去了。”
“好。”
沈磊扔掉臟兮兮的手套，擦了擦身上的汗，把自個兒弄得乾淨點了，這才去抱媳婦。
唐宋沒有嫌棄，還拿出自己的格子手帕給他擦了擦鼻子。
隨著他們走下台，人群自動向兩邊分開，就像目送勝利的王者，驚奇而恭敬。
台上，阿泰頹喪地閉上了眼。
他沒想到沈磊會放他一馬。如果是他，一定不會這樣做。可是，他很感激，感激沈磊還讓他活著。
***
車上，氣氛有點壓抑。
雖然打架贏了，可是唐宋並不覺得開心。
他問：“試鏡的事具體怎麼樣？為什麼沒有當場宣布？”
因為不是公開試鏡，人數很少，主創組對每一位試鏡者都有所了解，所以一般都會當場宣布，不會再來二輪三輪浪費時間。
“應該是這批人裡沒有讓諾丁導演滿意的。”沈磊坦白地說。
“你也不行嗎？”
“我英語不行。”
雖然這個角色台詞不多，但是作為一個演員不能缺乏溝通能力，雖然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練，但還是被諾丁導演說的專業詞彙難住了。
雖然諾丁導演沒直接宣布，沈磊也能猜到自己落選了。
唐宋沉默了一會兒，說：“咱們回國吧，我想兒子了。”
沈磊摸摸他的頭，“好，集訓的時候再過來。”
唐宋把話說得更直白：“買明天晚上的機票吧，我想白天去一趟諾丁導演的工作室，當麵告訴他這個角色我不接了。”
沈磊抿了抿嘴，“寶寶，我不建議你這樣做。和諾丁導演合作一直是你的夢想，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不要義氣用事。”
“如果是一年前，我也會這樣想。現在對我來說，有些東西比夢想更重要。”
從前都是沈磊為了這份感情做一些不理智的事，這次他也要不理智一回——即使違背職業道德，即使有可能會被諾丁導演拉入“黑名單”，他也在所不惜。
沈磊反而成了理性的那一個，試圖說服他：“寶寶你看啊，本來我也沒期待能選上，咱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讓你試鏡，是不是？現在你成功了，應該高高興興地準備角色。如果你願意，我會過來陪你，把幸幸和運運一起接過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隻管好好演戲。”
唐宋搖搖頭，如果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他會非常成熟地去完成它。但是眼下的情況是前有袁素暗中使壞，後有布朗不安好心，在這樣的劇組中，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事等著他，他不想讓沈磊擔心。
尤其是布朗，說點認慫的話，這裡到底是人家的主場，就算他們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手眼通天，萬一著了彆人的道……就算不會，哪怕傳出點緋聞，以沈磊對他的在乎程度肯定會很難受。
唐宋不想讓這件事影響他和沈磊之間的感情。
“我就是不想演了。”唐宋任性地說。
沈磊無奈地笑笑，他知道唐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知道，所以才會更愛他、更想對他好。
“明天我陪你去見諾丁導演。”
“嗯！”唐宋高興了，往他身上拱了拱。
沈磊攬住伴侶的肩，暗暗地承諾：今天唐宋為了他、為了這份感情放棄的機會，總有一天他會給他補回來。
唐宋沒想這麼多，放棄了就是放棄了，他選擇了自己更珍視的就不會後悔。
“現在國內幾點？我想給兒子打個電話。”
“打吧，這個時間已經起床了。”
“打視訊吧，你也過來，和寶寶們說會兒話。”
沈磊湊過去，和他一起麵向攝像頭。
屏幕上映出兩個人的臉，他們不約而同地揚起嘴角，準備用最積極的情緒麵對家人。
***
同一時間，諾丁導演正坐在工作室的凸窗前發愁。
“護衛”是他特彆重視的一個角色，也是對結局至關重要的人物——終局之戰中“漫步者”死去，是護衛接下了他肩上的使命，成為最後殺死“黑暗之神”的人。
這個結局就是為了表達一種理念：無論是受人敬仰的漫步者，還是令人畏懼的黑暗之神，他們也隻是掌握了強大力量的人類而已，會痛苦，會猶豫，會做錯事，也會死。
可是，接連看了上千份簡曆，他們都沒有找到適合的演員。
諾丁導演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一張東方麵孔，繼而搖了搖頭。
不僅僅是語言的問題，沈磊身上沒有那種他想要的為了這個角色孤注一擲的勁頭，在他看來，沈磊對待這個職業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門被敲響，史蒂芬笑容滿麵地進來，“我就知道你還在，工作狂先生。”
諾丁導演抖了抖胡子，“我猜你不是落了東西。”
“你猜對了。”史蒂芬坐到他對麵的小竹椅上。
諾丁導演分給他半杯紅茶，“安妮女士下班了，隻能委屈你喝我剩下的。”
史蒂芬露出一個迷人的笑，“這才能證明我們關係好，不是嗎？”
諾丁導演搖搖頭，“你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論。”
“因為我最近在研究華國禮儀。”史蒂芬拍了拍身下的坐椅，“說起來，這還是我從唐人街淘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