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俏,一身皂,今日馮淡真並未著道姑裝束,反倒裹著一身素色衣衫。
她跟林瀅想象的並不一樣。林瀅想象中的馮淡真必定是豔光四射,嬌豔欲滴。
可如今馮淡真裹著一身素衣,卻好似一朵楚楚可人的小白花。
她並不嬌豔,如今雙眸含淚,自帶一股楚楚動人的韻味,十分惹人憐惜。當她貝齒輕輕咬著唇瓣時候,這張可人臉孔上又夾雜一種動人的倔強。
這位以風流聞名陳州的女道士,竟不走妖豔賤貨風,竟是朵堅強倔強的小白花。
當她輕輕抬起臉蛋兒時,她用那張任何男人都會生出憐惜的表情懇求蘇煉:“蘇司主,我不想死。”
說到不想死三個字時,她眼中一抹火光一閃而沒,是如此的灼熱。
一邊說著,馮淡真素手似要摸上蘇煉皮靴。
然而蘇煉輕輕策馬,馬兒向前幾步,使得馮淡真的手掌摸了空。
蘇煉開口:“林姑娘,你問問她,究竟有什麼事。”
馮淡真似乎僵了一下,然後她帶淚的眸光落在了林瀅身上。
馮淡真垂淚:“我自知不該,不應和薛公子來往。今年年初,薛公子結識了杜蘅小姐,我便應該跟他一刀兩斷,可這,又怎麼由得了我?我不能得罪薛公子。”
原來馮淡真竟是薛潤情人,甚至早便相識。之後薛潤結識了杜蘅,也並沒有跟馮淡真這個尤物一刀兩斷,恐怕仍有來往。
然而如今杜蘅已死,恐怕錦屏公主會對馮淡真加以遷怒。
林瀅觀她發髻散亂,手腕處有瘀擦傷,確實是強虜過來掙紮逃出來模樣。
但馮淡真不過是個弱女子,就像她說的那樣,如果薛潤想要她侍候,馮淡真能拒絕她的大金主?那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林姑娘,你養於顧公府中,你可以拋頭露麵,可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選擇的。不錯,我是薛潤的情人,可我並沒有選擇權力。我在馮家得罪了人,道觀之中,自是受人磋磨,挨苦受累。初入觀中,我何嘗不想安順度日,可那大半年日,我被使喚打磨,冬日裡也要漿洗衣衫,非要生生讓我熬病。我若不尋人助我脫身,隻怕我已經死在觀中。”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林瀅麵色。
馮淡真顯然對自己名聲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可能她也擔心林瀅因為不喜她的爛名聲,因此嫌惡於她。
她如此哭訴,驀然伸出手,握住了林瀅手,仿佛試探林瀅對她的好感度,看著林瀅會不會甩開她的手。
一個人若是為了活命,便算使些心機,也並沒有什麼好鄙薄的。
故而林瀅並沒有甩開馮淡真的手。
馮淡真含淚的雙眸卻是微微一亮,似平添了幾分希望,也似對林瀅充滿了感激。她稱讚林瀅:“我想顧公令你為女子驗屍,是想要為本不能發聲的女子主持公道。你,救救我啊。”
林瀅反手握住了馮淡真的手。
馮淡真一雙手握之滑膩,柔弱無骨,是一雙從來沒有乾過重活的手。林瀅的手雖然外觀也很纖細,可她常年做活,手掌的肌肉纖維會發硬。她也摸過桃子、白芷的手,廚子的手和大夫的手都不會這麼柔軟。
馮淡真的手沒有絲毫的繭子,嗯,她並不經常練琴,也沒有繡花,更沒有自己洗過碗。如果她一日兩餐是自己洗碗,一雙手是不會這般嬌嫩。惜娘、玉娘這樣的妓子,也會因為練琴練琵琶而生繭。
這是一雙保養得近乎完美的手,也象征著馮淡真日常生活條件不錯。如果馮淡真真在道觀被磋磨大半年,她的手不會是這樣子的。
馮淡真被逐出道觀不過三個多月。如果按照馮淡真所說,她真的在道觀被磋磨折磨大半年,這雙手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馮淡真並沒有說實話,可能她是個習慣性說謊的人。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喜歡表演。
除開這些,林瀅還有一個新的發現。她湊過去,嗅嗅馮淡真身上的香料氣息。
前天林瀅遇見過杜琮,那時候杜琮身佩香囊。其實男子佩香,也並不奇怪,那時候林瀅也並沒有多加留意。不過她鼻子很靈敏,一直記得那股味兒。
馮淡真是薛潤的情人,可是卻跟杜琮用同一種香料。
林瀅回憶著杜琮樣子,她記得那一天,杜琮腰間係著一枚鏤空金絲香囊球,做工十分精致。
所以林瀅目光向著馮淡真腰間望去,便見到一枚一模一樣的鏤空金絲香囊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