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079(二更) 阿瀅,你怎麼看?……(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1795 字 7個月前

然而尹惜華聽著徐慧卿說出這樣的話,他麵頰之上忽而流轉一抹異色。

良久,尹惜華方才說道:“不,其實我並不覺得他可笑,其實我很羨慕他。”

徐慧卿微微一怔,她忽而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而自己所說的話,怕是並不能令尹惜華開心。

不錯,尹惜華言辭間對陳濟亦是多有嘲弄。

可他還是客觀分析了陳濟,並且他說自己羨慕陳濟。

因為陳濟是個瘋子,可是這個瘋子卻將許多人都拉下了水去,使得許多高貴的世族子弟成為他的利益共同體,他甚至成為了梅花會的主人。

原來擁有最好的包容心便是大家成為利益共同體了。

哪怕林瀅此刻將陳濟的身世這樣子道出來,可是卻似無人想要真情實感的追究。更不會像尹惜華當年,惹來滿城的辱罵以及陰謀論。

沒有人會深究尹惜華的出生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顯得如此的荒誕和可笑。

可自己當年,卻並沒有陳濟手段。這固然有陳濟早知曉自己身世,並且深思熟慮的遠古。但是尹惜華卻無可避免想到自己當年的狼狽。

但尹惜華肯承認自己狼狽,甚至肯坦然告知彆人,自己羨慕陳濟。

一個聰明的人,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就好似尹惜華所嘲諷那樣,此刻身為陳濟父親的陳維,便陷入了一種懷疑卻不敢證實的心態之中。

陳維自然知曉自己兒子是梅花會主人,他亦知曉今日之大計,他甚至支持這樣的計劃。

可就是在這樣的要緊時候,陳維內心也因為林瀅的話生出了疑慮。

林瀅說話不像是假的。

既然不像是假的,那麼一縷懷疑也是在陳維心中產生。

仔細想想,他當真能肯定陳濟是自己兒子?

可是陳維嘴唇動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更沒有在人前提出要求,要看看陳濟的小腳趾。

旁人都以為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故而這樣子說話,乃至於毫無質疑。

可是陳維知曉,與其說不疑,不如說是本來就不敢懷疑。

此情此景,又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又怎會是當中懷疑陳濟的好時候?當務之急,是近況占據了鄞州城,爭取跟朝廷抗衡的資本,爭取天下世族響應。

至於陳濟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了顧全大局,如今並不是非要質疑這件事情的好時候。

之後,陳氏可以慢慢查清楚這件事。

當然如若陳濟當真血脈有問題,他可以暗暗派人殺害,卻不能公然承認陳氏養了個假兒子。

想到了這兒,為了避免陳濟生出懷疑,陳維生生將自己麵頰之上的慍怒這樣子壓了下去。

而現場火熱的氣氛,卻使得溫青緹微微暈眩,竟好似就要這樣子暈了過去了。

溫青緹顯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已經瘋狂了,在場都是一些瘋子。

這時候林瀅脆生生嗓音卻是響起:“卻不知曉為了自己的私欲,發動一場戰爭,以此滿足自己的自以為是,又有什麼可以歡喜的?”

林瀅的話有一種魔力,伴隨她開口說話,那些嘈雜的附和聲亦是小了幾分。

衛瑉匆匆來到了林瀅了身邊,忍不住抿緊了嘴唇。他如今已經無法近陳濟的身軀,所以事到如今,他最好辦法就是留在了林瀅身邊,對林瀅加以維護。

林瀅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緩緩說道:“我不過是個和縣出生的小戶之女,父親不過是個小吏,母親不過是個梳頭娘。和縣是富庶之地,可家裡兄弟姐妹很多,故而小時候我每日都隻是能吃飽,隻有過年才能沾染葷腥。”

“可就算是這樣的生活,比起陳雀所過的日子,其實也是已經好上許多了,也是算不得十分苦楚。”

“因為和縣其實還算是富庶之地,我父母也算有點兒本事。不怕諸位笑話,我說來是顧公弟子,可是當初是典身去顧家為婢,隻不過是為了能過得好些。這樣一來,我平日裡也能沾染葷腥,能吃得飽一些。”

“如此種種辛苦,在坐各位出身高貴,未必能懂。”

“就算是太平時節,風調雨順時候,百姓們過得也並不是那麼容易,也不過堪堪果腹,如若打仗,血流成河,不隻要死多少人,更不知多少人會死於饑荒之中,又或者流離失所。”

“歎民生之多艱,諸位為何不多體恤一下百姓,對他們心存一二分的憐憫呢?”

林瀅說著這樣的話,阿瀅本來就是要說這些話。

她心中哀傷這樣竄動,卻使得她一雙杏眼裡禁不住就透出了一抹堅強。

是呀,為什麼要如此行事呢?又為何要做出這樣子的事?

有些人生來便衣食無憂,不必擔心饑餓與寒冷,可就算這樣,卻是猶顯不足。

當林瀅說這些話兒時候,周圍竟似禁不住靜了靜。

林瀅心中卻發出了一聲歎息。

她知曉單憑區區一通嘴炮,又怎麼會讓一群發了瘋被名利衝昏了頭腦的人就此清醒呢?

這不是什麼影視作品,而現實本就是十分殘酷的。

可是這些話到了她的唇邊,她卻不得不言,不能不說出口。

因為她的內心之中,本就是這般不吐不快。

不錯,當初她是為了三餐溫飽去應聘顧家的驗屍小婢。可在學習之中,她也感觸很多。不,人一生下來,就該知曉人命是一樣珍貴的東西。

可如今的鄞州城,卻要因為這樣無謂的事情,就這般血流成河。

溫青緹聽了眼眶微微發熱。

她驀然向林瀅方向這樣子走了一步,而她之所以走這一步,是害怕林瀅這些話會激怒彆人,因此受到了傷害。

陳濟對她有些舊情,亦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作為一個女兒家,她能感受得到。隻是這些微薄的真情,在殘酷的現實之下,其實也不算什麼。

現在她站在林瀅身邊,隻盼陳濟能顧念幾分,不要傷害阿瀅。

縱然陳濟並不顧念,她也願意替林瀅擋一擋。

因為這一切本來就不關林瀅的事,因為這些本就是世族生出的亂子,卻將林瀅這個局外人如此牽扯其中。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一個人驀然揚聲,道了一聲好。

“林姑娘,說得好,正是如此!”

說話的人居然是一個林瀅意想不到的人,是鄞州城中的沈知州。

在林瀅的印象之中,這位沈知州其實是個頗為軟弱的人,乃至於在世族麵前十分依順。可是沒有想到,在場這麼多人之中,卻是沈知州來附和她的話。

就連陳濟也似有些驚訝,輕輕的哦了一聲。

這樣子的性情,可並不像是沈知州的性情。

沈知州整頓了自己的衣冠,然後緩緩說道:“自我來到鄞州做官,成為此地的父母官,那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絕不能開罪鄞州世族。那麼我做人就需要柔順,需要圓滑。如若不是,鄞州的世族就會有一種彆樣的力量,使得我外遷彆處,並不能繼續在鄞州圍觀。”

“可是今時今日,鄞州有逆賊作亂,要血流成河,要傷及百姓。作為鄞州的父母官,此時此刻,難道我還能坐視不理,什麼亦不理會?”

“不能,我絕不能如此!就好似阿瀅所說那樣,身為父母官,應當多體恤民生之苦,應當想想一旦兵戈起,就會有怎麼樣的腥風血雨,而我們治下的百姓,又會遭受怎麼樣的風雨浩劫。”

“今日陳濟公子舉事,說是說得冠冕堂皇,實則無非是為了自己私利,是為了自己私心,使得天下千千萬萬得百姓陪葬。這等惡毒之事,本也不配說得十分慷慨。”

說到此處,沈知州甚至不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本官平素行事優柔寡斷,乃至於釀成今日之禍,總是有失察之罪。今日陳濟公子要乾一番大事業,不如將我這個朝廷命官就此斬殺,以我這庸官之血,染紅你這血淋淋的功業。”

誰也沒想到,沈知州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他年紀輕輕,能身居要職,曾經何嘗不是勤奮努力,曾為殿前探花。

可能他本就是有抱負熱血,哪怕為了現實學會了妥協,骨子裡的傲性子卻終究讓他在此刻稱讚林瀅。

因為一個少女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他又如何避之?

陳濟倒對沈知州的行徑並不覺得意外,他甚至微微笑了笑,緩緩說道:“所以之前縱然有幕僚為沈知州出謀劃策,教導你如何欺瞞朝廷,使得朝廷不知曉那長街血案。可縱然如此,沈知州仍然是選擇告發此事,如實相報。”

沈知州聞言,麵色更是白了白。

他知曉自己身邊幕僚亦是世族安插眼線,卻未曾想自己刻意避開,居然也難逃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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