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081 阿緹,原諒我吧(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3737 字 5個月前

此刻尹惜華已經踏上了翠雲山上望川亭。

亭雖然隻在半山腰, 可已經足以俯瞰鄞州城。

尹惜華望向了這座城池,有那麼一瞬間,尹惜華內心之中也是生出了一絲模糊的惆悵。可是比起這縷惆悵, 尹惜華更希望鄞州城就這麼毀了去。

然而就在此刻,一抹煙塵卻是潤如了尹惜華的眼中, 令他忽而一怔,然後輕輕的眯起了雙眸。

此時此刻,一道煙塵就此湧來,那道煙塵之中蘊含了一股子肅殺之氣, 是軍隊行軍方才有的煙塵!

望塵便能辨之!

可如今鄞州之地備軍已為吳沉山所掌。吳沉山經營多年,本地地備軍中四成皆為他之心腹。

備營中剩下六成兵士, 皆讓吳沉山以矯令調走遠去,不能摻和今日之亂。

為求不出紕漏, 吳沉山甚至還安插心腹在調走的地備軍當中, 會每日向自己寫信彙報,以此掌控這其中動靜。

隻要驅使剩下四成軍隊, 足以助力陳濟,掌控鄞州城!

可既然如此, 為何仍有煙塵滾滾,竟有軍隊行進?

為何這鄞州附近, 竟藏有這樣一支軍隊?

遠遠望去,尹惜華隻窺見這支軍隊旗幟是黑底金邊,那便是河州置製使嶽瀾旗幟。這支軍隊,竟是千裡迢迢,從河州調運而來?

尹惜華驀然眼波一顫,麵頰透出了幾分惱意。

隻因為他想到自己似乎還有一位故友,可巧正好在河州置製使下任職。

而且尹惜華畢竟是個聰明人, 那麼聰明人就會覺得也許這件事可能並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這時他耳邊聽到了徐慧卿一聲低低輕呼。

然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潤入了尹惜華的眼中。

對方一身青衣,麵頰之上戴著一麵銅製麵具,大白天搞這種行為藝術,頗為鬼祟。這麼一張麵具非但不能替他遮掩行蹤,而且若大白天就此招搖過市,隻恐旁人還會多看兩眼。

尹惜華微微皺眉:“青虎,你倒是很少這般現身,可是主上有什麼命令?”

尹惜華並未提及這位主上是誰,可在徐慧卿看來,可能也跟尹惜華身上種種神秘光環有關係。

若非如此,他一個顧大人身邊幕僚,如何有許多人力財力布局鄞州之事,甚至還能打探出陳雀的身份,因而將陳雀送回去。

不過徐慧卿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甚至把自己演得十分乖巧,亦並沒有將這些疑竇之處問出來。

這不該知曉之事,她原本亦不能知曉。

青虎似冷笑了一聲,笑聲之中似戴著幾分古怪。

“尹惜華,主上讓你運籌帷幄鄞州之事,覺得你當年既然受此羞辱,必定能順主上心意,能將整個鄞州鬨得沸反盈天。甚至你向主上獻策,說以陳濟為棋子,利用陳濟的身份,趁勢令天下大亂。你倒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可如今呢?”

他說話嗓音裡帶著淡淡的嫌棄,可見他跟尹惜華並不是很合得來。可尹惜華似未曾聽出這些言語之中的尖酸之意,隻氣定神閒,不覺緩緩說道:“願聞其詳。”

青虎:“你可知如今率河州兵馬來此平亂的將領是誰?就是你那位舊識楊炎。他入嶽瀾麾下,便頗得嶽瀾這個製置使的歡心和器重。更妙的是,他亦是世族子弟。可是如今,他卻甘願為了朝廷,來鏟除鄞州城中叛逆。如此一來,又怎麼能說鄞州世族有反叛之心?這隻不過是有些人狼子野心,欲圖挑撥離間罷了。”

青虎一邊說,還一邊搖頭:“而且不止外調的河州兵馬,就連被吳沉山矯令調走的鄞州備營軍士,如今也已經開始趕回來,可笑吳沉山自以為安插心腹,卻被典獄司的紅甲衛一手控製,不露半點消息。就連我們,也是半日前才發現端倪。”

尹惜華默了默:“想來就連鄞州城中關閉的城門,如今隻怕也會重新開啟,方便這些士兵入城平叛。那麼如此一來,跟隨吳沉山的心腹必定人心惶惶,隻怕也是會潰不成軍。嗯,我若是蘇煉,第一個就殺了吳沉山。因為那些心腹雖然忠心順從,可未必想反,心中也並非沒有猶豫。”

青虎忍不住嗤笑:“事已至此,尹公子倒是事後聰明起來。可是現在也沒辦法了,大勢已去,這鄞州世族估計也表明了忠心和態度,更參與至平叛中來。如此一來,也算不得存心附逆。唉,如此這般,朝廷跟鄞州世族之間,也不必真正撕破臉了。”

吱呀一聲,本來緊緊關閉的鄞州城東門又被重新緩緩打開,引得平叛軍隊灌入城中。

大門沉重,開門的紅甲衛亦要幾人一組,一並用力,以此將門扇推開。

與此同時,還有紅甲衛拖抬走地上的屍首,方便行軍。

吳沉山死了後,他那些麾下兵士縱然不至於立馬投誠,卻也心膽懼喪,生不起一戰之心,隻紛紛在鄞州城中逃竄。

其實吳沉山判斷得並沒有錯,蘇煉所帶紅甲為並不多,若太多也是不利於隱藏。

可吳沉山已死,他隨行軍隊也是士氣已散,更不必提城門已開,大批外援就這般灌入了城中。

伴隨楊炎如約而至,城中的蘇煉亦已經輕快許多。

此刻他已經把吳沉山那顆頭顱扔給了隨從,立足在一處宅子麵前。

宅子主人姓楊,正是收養楊蕊的那位族叔楊攸。

也不多時,幾個男子被五花大綁的提出來,楊攸亦正在其中。這幾人皆為梅花會成員,有兩人還是梅花會老人了。

也並不是每一個會眾都去參加陳濟婚禮。畢竟今日陳濟要造反,還有許多的彆的事情要他們做。

楊攸麵色狼狽,此刻更厲聲嗬斥:“典獄司好大的威風,今日爾等又憑什麼綁我?陛下寵信於你,不是讓你弄權發狠。”

蘇煉根本沒有與他來一場辯論賽的心思,隻沉沉:“殺了!”

於是手下齊齊動手,幾顆腦袋生生被斬下來,滾落在地,可謂乾淨利落。

那無頭屍身落在了地上,血染紅了一地。

一旁還活著的楊衝驀然腿一軟,就這般軟倒在地,隻覺得渾身虛軟。

楊衝既沒有被綁,也沒有被殺。

乾完這一票,蘇煉伸手下令,眾人齊刷刷的去下一家,去搜羅鄞州城中梅花會成員一一斬殺。

他沒有給楊衝一個眼神。

等到蘇煉這個殺神離開,楊衝方才發抖著,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當然也是梅花會會眾,可是蘇煉仿佛都沒有看他一眼。

也許並不是每一個梅花會成員都會被殺死。

楊衝雖然加入了梅花會,可他還未來得及做什麼殘忍的任務證明自己。甚至梅花會讓他殺害自己親妹妹楊蕊時,他終究是心懷不忍,放走楊蕊兩次,獨留自己恐懼得嗚嗚的哭。

可現在,他卻被饒了一命,居然這樣子活下來。

楊衝手掌捂住了臉孔,猶自不敢相信自己還活下來。

就如之前蘇煉硬核養病時,用筆沾染朱砂,圈畫的一個個名字。他所圈的每一個名字,就是今日必定要獵殺之對象。

在蘇煉清除名單上人選之際,典獄司其他紅甲衛亦在鄞州城中各個角落清理名單上名字。

而此刻望川亭上尹惜華卻禁不住脫口而出:“蘇煉,蘇煉他根本是故意為之。”

尹惜華麵頰不覺凝結了一抹冰冷寒意,使得他一雙眸子更不由得灼灼生輝:“一開始,他就並不願意助力陳濟成功。他今日就要平定鄞州之亂,要除掉盤踞在鄞州城的梅花會。也許,從一開始陳濟就是個誘餌。”

“鄞州世族是如何的高貴,且在朝中為官眾多。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此一來,朝廷也不敢輕舉妄動,怕因此寒了這些世族子弟的心。那麼蘇煉就算要動梅花會,也必定要有所顧忌。”

“而他呢,並不是個願意有所避忌的人。是了,他要創造一個條件,令他可以事宜從權。那麼他縱然是殺儘梅花會中世族子弟,也沒有能說他半句不是。那麼謀反就是一個絕好的理由,更是他出手的機會。如此一來,鄞州世族說不定還要感激他,沒有誅滅九族呢!”

“如此想來,他跟陳濟的結交隻怕也是大有深意。自始至終,陳濟都是他精心培養的一顆棋子。沒有敵人就創造敵人!隻有創造了一個敵人,才會把有心反對朝廷的人聚集在一起,方便他一起鏟除!所以,他隻怕對陳濟的謀反是樂見其成!”

尹惜華這麼說著,他眼底驀然流轉了一抹恨意,而那抹恨意是衝著對蘇煉的。

他曾經跟徐慧卿說過,自己並不會記恨跟自己相差太多的人。

故而哪怕是揭破他之身份,尹惜華也並不會如何的放在心上。

可是到了如今,尹惜華眼底忽而生出了一絲惱色。

他一直隱藏得極好,可是如今他心中忿怒之極,故而麵孔之上亦是終究流轉了幾分端倪。

旁人瞧不見,可這麼細微得變化卻是讓徐慧卿看在眼裡。

青虎聽了,卻是冷笑:“尹公子,你如今倒是分析得頭頭是道了。可你如此處置鄞州事務,為何之前就未曾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又未曾思慮周全呢?”

“蘇煉那個什麼把不滿朝廷的人聚集在一起,這其中也包括咱們不是?那典獄司統領李雲楠是鄞州司主所收買,可是吳沉山呢?他之所以幫助陳濟,難道不是咱們在背後幫襯?”

“你可知曉拿下一個手握兵權的地方都統是多麼的不容易!從他還在經武堂學習時,組織就對他儘心儘力,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都是對他儘心儘力,花費了許多功夫。我們不但照拂他生病的父親,還送宅送地,甚至還為他尋覓了一樁十分滿意的婚事。”

“至於公事上,這些年他每一次升遷,都離不開我們的扶持。可這樣一個徹底掌控的棋子,如今卻是被生生毀去,竟再沒什麼用處。這許多年的心血,如今卻是毀於一旦。尹公子,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青虎雖然戴著麵具,可也能想象出他麵具滿麵嘲諷的表情。

“彆人都說你是錦繡之才,隻不過是為身世所誤,所以不能一展抱負,好生令人遺憾。可照我看來,你尹惜華也不過如此。這故事說的是十分好聽,可是實際上,你卻終究一點用都沒有。你憑什麼這般趾高氣昂,誇誇其談,甚至被委以重任?”

“好在如今,主上終於知曉錯信你了。這鄞州之事已經一團亂,那麼這樣的損失,自然是需要一個交代的。”

尹惜華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不覺說道:“好,事到如今,我願意見主上,以此作為交代。”

青虎不覺微微一笑,麵頰後麵孔惡意滿滿,可他嗓音裡卻是禁不住透出了一絲笑意:“這也是大可不必了。主上已經下令,今日你犯下這樣錯誤,可是不能容你了。”

他這麼說話時候,四五道黑影紛紛掠上前,將尹惜華團團圍住,反正就是一副容不得尹惜華走的樣子。

尹惜華驀然深呼吸一下。

他自然感覺得到,青虎是認真的。

如今鄞州城大亂已經是不可能了,他所在的這個組織也是開始撤退。

可是撤退時候,有一些事情還是要輕掃乾淨,尹惜華似乎就是需要清掃的對象之一。

青虎甚至還歎了口氣:“尹公子,你年紀輕輕,也是對不住你了。可無論如何,還有個年輕漂亮的青樓名妓陪著你一道死呢,想來你也不算很虧。你好好走吧,可不必掛心什麼彆的事兒了。”

尹惜華冷冷的看著青虎,麵頰之上卻是浮起了一絲怒意。

伴隨城中的騷亂起,此刻婚宴上賓客卻尚不知曉發生何事,各自心中惴惴。還有人一位,是陳濟鬨出的動靜,手下叛軍要一下子攻占鄞州城。

許多人內心喪喪,也並不是很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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