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093 反殺(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2224 字 5個月前

這壓來幾人,皆是連家下人,有兩名小廝,還有安惠身邊貼身服侍的李嬤嬤。

安惠心裡明白了幾分,眼見其中並無丫鬟雪鶯,她眼底頓時流轉了幾許幽光。

衛瑉揚聲說道:“好叫諸位知曉,近來來到陳州的玉棠班中連失兩個年輕女子,一個叫瑤娘,一個叫玉婷。這瑤娘最後是出現在連府,屍首也是從連府之中搬出來,拋去水中!如今瑤娘屍首已經尋到,證明其已經被人刺死後拋屍。”

“附近的乞兒窺見,案發當日,正是這兩人拋屍入江。我等扣下這兩個小廝之後,就質問二人,於是方才知曉他們是受李嬤嬤指使。而這位李嬤嬤,正是連夫人身邊之人。”

一語既出,頓時如石落水,激起千層浪!惹得在場女眷禁不住議論紛紛。

麵對林瀅質問,安惠並沒有負隅頑抗。

她早知曉官府在江邊撈屍,心裡也早就猜到了幾分。

安惠驀然眼眶一紅,嗓子也是微微啞了:“此事我本不欲以外人道,可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我也護不住軒兒了。不錯,這兩樁凶案,皆是軒兒所為。”

然後安惠望向了林瀅:“林姑娘果然善於斷獄,可你是否知曉,軒兒原本並不是這樣子的。他原本性情溫和,為人和善。隻是他被徐氏虐待,故而留下了瘋病。我原本一直讓大夫暗暗替他看病。本來軒兒日日吃藥,調養得還不錯,平時也還算溫順。”

“可也許那日見到外人,不知為何激起軒兒的凶性,使得他動手傷人,落下了兩條人命。軒兒雖不是我親生的,可我一直當他是自己親生骨肉。林姑娘,其實軒兒這五年來,也並沒有傷人之舉,誰知曉這兩個娟優對他做過什麼?”

安惠不但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給死去的瑤娘和玉婷身上潑臟水,暗示這兩個女子行為不檢,方才使得連軒發瘋。

一瞬間林瀅盈盈杏眼裡流轉一絲怒意。

可彆人卻不這麼想,此刻聽到安惠這麼說,在場之人也是恍然大悟,原來真相竟是這麼一回事!

連家雖未明言連軒有病,可這麼些年來,連軒甚少出門,眾人也是猜到了幾分。可是卻未曾想到連家這位軒少爺病得居然是這般的重,甚至出手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更不必提被壓上來的李嬤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給安惠說話:“夫人賢惠,一向愛惜軒少爺。軒少爺雖不是夫人所生,可是卻是被夫人視若己出。夫人不忍心啊,軒少爺一向安順,在家並不會傷人。”

眾人聽了也是禁不住有些動容。

一個填房,縱然她人前待繼子繼女如何的好,彆人心裡也會計較,總不免會覺得不過是麵子情。

可如今安惠眼見連軒有病,居然甘願冒此風險,如此照拂,可見是對連軒真心實意。

安惠手帕輕輕拂過了眼角,似擦去眼角淚水。

當然此刻安惠心底也未必快活。

一來自己替連軒遮掩,總歸要吃些掛落。可能官府念自己賢惠,可能會從輕處罰,說不定可以以金贖之,可總歸是有些損失。但兩害相權取其輕,為了摘乾淨自己,安惠隻能如此選擇。

這二來,便是連軒發瘋之事鬨出去,隻怕會影響連睿仕途。所謂妻憑夫貴,連睿的前程也是與安惠息息相關。這也是安惠安分了這麼些年,一直未曾發作的真正緣故。

偏偏這時候,林瀅嗓音蘊怒,脆生生說道:“連夫人,隻怕這一切未必真如你所說這般吧?”

安惠不覺微微一怔。

便算眼前這位林姑娘心中猶自有所質疑,可是她若無憑據,為何竟敢當眾質疑?

安惠還未來得及說道,卻見一道纖弱的身影掠出,赫然正是連茹。

人前連茹卻是極為維護安惠這個繼母樣子:“林姑娘,我不知曉你為何對母親咄咄逼人,針鋒相對。這麼些年,兄長生病,她是儘心照拂,且對茹兒也是儘心儘力。母親是什麼為人,整個陳州都是知曉的。”

“就說當年,她客居連家時候,她對蘭姐兒也是照顧有加,愛惜之極。父親更是瞧中她的人品,娶妻求賢,方才娶她為妻。”

連茹明明人前句句為安惠開解,可安惠卻好似被潑了一盆涼水,當即渾身發寒。

這繼女字字句句,分彆也是彆有用心,她好端端的,提什麼蘭姐兒?

林瀅當然跟商量好的一樣,跟連茹打配合:“茹小姐,那日我跟你一見如故。你可曾記得,我曾問過你,蘭姐兒是否吃什麼忌口。而你告訴我,蘭姐兒吃不得堅果,一吃就容易喘不過氣來,以前便險些進鬼門關。”

安惠驀然渾身冰涼,耳邊卻聽著連茹以一種天真無邪困惑不解的口氣說道:“是,正是如此。可這又如何?母親從前照顧蘭姐兒可謂十分用心,從不讓蘭姐兒沾染這些不能吃的東西。”

林瀅搖搖頭:“不,她有!五年前,她陪著蘭姐兒從外祖家回來。當時客棧裡有個小廚子,手藝絕好,做的東西連蘭姐兒都多吃幾口。所以她刻意讓那不知情的小廚子以堅果做點心,接著便讓蘭姐兒吃下了沾染了堅果的糕點。”

安惠拚命搖頭:“不,絕無此事。”

她本來想要大聲的為自己喊冤,可話說到一半,就好似掐在了喉嚨裡。

伴隨林瀅言語,桃子沉著臉孔走出來。

她圓圓臉,麵頰之上還浮起了一層惱怒。安惠曾以為玉婷是桃子,可如今再看,其實玉婷並不像。看到桃子一瞬間,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才是當年的小廚子。

桃子:“阿瀅,就是她,就是這位連夫人,當年讓我做加了堅果的糕點送給蘭姐兒。我並不知情,於是,於是如了她的心意。”

林瀅說道:“連夫人,恐怕你想不到,桃子跟我一樣,都是在顧公府上做事,也好幾年了。直到去年,桃子和我隨著顧公調任才來到陳州。你殺死的年長的娟優叫瑤娘,她不過是個熱心腸的女子,當年見桃子落難,方才介紹她給蘭姐兒做飯。沒想到過去五年,重逢之際,你認出了瑤娘,便以為她身邊的玉婷就是當年的桃子,於是你心生殺機,利用連軒的病殺人滅口。”

“可你不知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到了如今,你害死蘭姐兒的事終究是扯出來。連軒在家安靜,一向也沒有傷人舉動,是你利用他的病加以教唆。可笑你還將一盆汙水潑在瑤娘身上,非說兩人是做了什麼無禮之事,刺激了連軒。”

“實則一切一切,都不過是連夫人你的盤算。你當年用果仁害死蘭姐兒,人證在此,你還有什麼可說?!”

饒是安惠是個狡詐殘忍之人,這一刻在林瀅逼問之下,她忽而目瞪口呆,隻覺得口乾舌燥!

她吞了口口水,似要潤潤嗓子,然後再為自己辯駁。

可倉促之間,安惠竟難以組織出什麼強而有力的言語。

她心裡忽而浮起了一個念頭,可是徐氏冤魂不散,死了也要纏著自己下水!

該死,自己今天是怎麼了?

安惠其實是個不那麼篤信鬼神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做出那麼些昧心的事,甚至欲圖在佛前謀害自己的繼女。

可不知為何,今日她好似鬼魅纏身一般,總是想起平日並不如何掛念的徐氏。

這是怎麼了?

正當安惠努力理清自己思緒時候,人群之中卻出了一聲驚呼:“軒少爺,軒少爺來了!”

不知何時,連軒竟恍恍惚惚的出現在此處。

本來連軒現身也沒什麼要緊,他不過是連家一個性子內向些的少爺。可是如今,眾人已經知曉連軒有病,並且連殺兩人,那麼就是另外一回事。

安惠驀然打了個突。

是了,按照原本的計劃,她的丫鬟雪鶯會將連軒帶過來。到時候連軒見到了那朵紅玫瑰珠花,必定是會就此發狂,當眾將連茹殺死。

若眾人不知內情,那麼便是連軒動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妹妹,又與安惠能又什麼乾係?

可是如今林瀅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連茹再有傷損,自己真是再難洗清嫌疑。

隻能先設法讓連茹摘下鬢發間那朵珠花,先行挽救。

可這時,連茹已經十分動情的握住了安惠手臂:“母親,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你絕不可能是這種人。”

她說得十分動情,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好似她真的跟安惠母女情深,此刻當真傷心欲絕一樣。

安惠卻驀然一怔。

連茹鬢發間空蕩蕩,並沒有那朵紅玫瑰珠花。珠花呢?連茹鬢發間那朵珠花呢?這位茹小姐不知曉什麼時候,就已經將這枚珠花摘下來了。

她當然也不知曉,是連茹私下輕手輕腳的解開門鎖,好讓雪鶯能順利帶出連軒來到此地。

可電光火石之間,安惠突然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何自己今日頻頻想到了徐氏。

五年前的連府,徐氏時常尋府中的表小姐安惠吐苦水,討伐連睿的不周到,傾述自己嫁給連睿之後所經曆的種種委屈。

那時候的徐氏嬌豔、美麗,可就算如此,粗鄙的內涵已經讓她的夫君不堪其擾。

一朵紅寶石鑲嵌的玫瑰珠花在她鬢發間搖曳,也是為她平添了幾分豔色。

這樣的美人兒,卻不能開口說話,一說話就令人十分討厭。

安惠不會將自己的討厭之情說出來,可是卻會在心裡嘲諷吐槽。

徐氏是那麼的粗鄙,就連用的香粉也是俗氣的茉莉花香,豔俗得很,而她倒覺得自己挺美。

而現在,就在這昭雲寺,偏偏安惠自己的身上卻一股茉莉花香粉的味道。

那是因為連茹下馬車前,好似不小心一般,將整盒香粉撒在了安惠的身上。那時她還以為連茹是個小孩子,故而用小孩子的方式出口氣。彼時安惠還覺得連茹十分可笑,她嘲諷自己不跟死人置氣。

就是這股熟悉的香味攻擊了安惠的記憶,使得她今日頻頻想到了徐氏。

當然這也會攻擊連軒的記憶,就像連軒見不得彆人鬢發間那朵紅玫瑰珠花搖曳一樣。

連茹當然不是小孩子,她會用同樣的手段回敬安惠,以報答安惠所做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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