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亮起來, 如此照亮了山洞。
當然也照亮了蘇煉。
半張俊美清逸麵孔映入了林瀅的眼簾,似在黑暗裡發光。
林瀅手中火折往上移,光芒從蘇煉的唇移上鼻梁, 然後照亮了蘇煉的眼睛。
那雙眼如籠罩在輕霧裡,十分深邃深沉。
如夢似幻!
當然她也看到蘇煉如今的情態。
他一身赤色豔衣, 掩儘鮮血, 但仍讓林瀅發現他大腿處受傷, 如今是將自己重心放在另一條腿上。
蘇煉一手卡著自己脖子, 另一隻手握刀, 刀身上猶有鮮血斑斑。
這染血的刀,宛如野獸獠牙,透著森森危險。
甚至蘇煉在光亮亮起來瞬間,麵頰上還有尚未消退的殺意以及戰意——
那雙深邃的眼裡, 此刻透出了鋒銳的光。
就好似黑夜裡的一尊豔鬼。
不像仙,不似神, 而像地獄裡而來的豔鬼。
下一刻, 蘇煉手掌鬆開, 他退後幾步, 靠在了山壁之上。
他緩緩說道:“是你?”
林瀅手指猶自捏著火折子, 在太陽還未升起來的清晨,在這月水寨附近的山洞中, 她竟驟然撞見了蘇煉。
四周靜悄悄,仿佛也沒彆的人。
這麼一瞬間,林瀅心內也是升起了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她驀然向前:“蘇司主,你可還好?”
蘇煉然後看著林瀅說道:“你到過月水寨?”
林瀅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蘇煉:“你不害怕?”
林瀅:“沒什麼害怕的,我驗過月水寨寨民的屍體, 他們皆是被刀寬寸餘的窄刀所創,而蘇司主手中之刀雖然有血,卻還要寬上半寸左右。這月水寨的血案,自然絕不可能跟蘇司主有關。”
“所以,我為什麼要害怕?”
說到了這兒,她已經扶著蘇煉的手臂,很自然將蘇煉扶住。
蘇煉略一猶豫,然後慢慢的抓緊了林瀅的手臂。
他另一隻手猶自握著那把刀,那把染血的刀。
法醫也是醫生,林瀅也先用剪子將布料剪開,替蘇煉處理傷口。蘇煉大腿上傷口刺創頗深,他自己已經按壓止血,不過卻並未包紮。如今蘇煉這麼掙紮起身,本來已經止血了的傷口如今又開始滲出了鮮血。
林瀅先替他止血,又用隨身帶的高濃度酒精為蘇煉清洗傷口,這通常是林瀅用來擦手消毒的。
這樣的高濃度酒精沾身自然也是十分的痛楚,不過蘇煉隻是傷腿抖動一下,並無彆的反應。
看來這位蘇司主是個十分善於忍耐痛苦的人。
林瀅盛酒精的小囊裡還有兩片乾淨紗布,她麻利的替蘇煉包紮妥當。
若換做彆的女子,可能會有些羞澀,但林瀅卻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她隻留意到蘇煉體溫比較高,身體出於發燒狀態,可能因為受傷而產生一些炎症。
可惜這個時代也沒有什麼抗生素,林瀅隻拿出一丸退燒殺菌的藥丸給蘇煉服下。
蘇煉道了一聲謝,他話似不多,也是因為此刻蘇煉身軀正十分的辛苦。
他額頭在發燒,五臟六腑也很難受,就好似一隻隻可怕的水蛭在他身上吸血。
在這樣的情形下,蘇煉當然並不會想要多說什麼。
這的高熱下,蘇煉也不覺微微恍惚。
他權勢極盛,又十分要強,更是個極為驕傲的人。那麼像他這般驕傲的人,是絕不願意彆人看到自己虛弱脆弱一麵。
他其實也不慣享受如水溫柔。
曾經有一次,他也是發病了後,在一個溫柔的女子麵前失態。不過那時候,麵對充滿關切的柔柔眼波,蘇煉隻充滿了警惕,甚至有些厭惡和反感。
故而那女子縱然極是關切,卻仍被蘇煉逐走。
不過林瀅仿佛也沒那麼令他反感,不知怎的,被林瀅窺見自己這副情態,這仿佛也不是那麼很難接受。
然後他聽到林瀅問道:“蘇煉,我有帶水,要不要喝一點?”
林瀅平時就是思慮周全的老乾部作風,就跟上街小背包自帶保溫水壺一樣,她也帶了飲用水的。
而她之所以這麼問,也是因為林瀅觀察到蘇煉唇瓣乾裂,有輕微的脫水症狀。
再者一個人流血過多,本來就會很口渴。
蘇煉也是輕輕嗯了一聲。
隻看他平靜的態度,也絕對想不到蘇煉此刻有多渴。
他已經近大半天食水未進,而且受傷頗重,嗓子都快要乾得裂開了一樣。
林瀅的小水壺遞過來時候,他顧念是林瀅之物,並沒有對著壺口喝,而是慢慢倒入唇中,再緩緩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