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陽光下笑得溫潤如玉:“張天師,我
得了個絕妙的話本子,
特意趕來講給陛下聽,
你可不能錯過,真是絕!”
就這樣,張天師被旅賁軍士們半架著走回寢殿。
潤和帝揉著太陽穴,有些煩躁:“何事非要現在見?”
……
太子恭敬行禮:“陛下,兒收到飛來醫館的信,打開一看,是醫仙們遇襲的事情。陛下,您還沒想好如何對待飛來醫館,就有人迫不及待痛下殺手了。”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也不知道飛來醫館斷了誰的財路,被卷入殺機之中。”
潤和帝聽了嗬嗬:“太子,凡事講究真憑實據。”
太子再次行禮:“陛下,人證物證凶嫌兒都帶來了,隻盼陛下過目,聽兒臣訴說事情原由。”
潤和帝喜歡太子現在的調性,越來越果斷,也越來越能以理服人。
太子恭敬遞上飛來醫館的數封書信:“陛下請過目,這封書信上麵沾了旅賁軍士的血,足見押解凶嫌的危險。”
潤和帝接過書信,去掉沾血的信封,沒想到裡麵的信紙也洇了血跡,一目十行地看完,將信丟到張天師的身上:“天師,給孤一個解釋。”
張天師撿起書信,飛快看完,心裡又咯噔一下,人贓並獲可怎樣開脫?
“來人,帶凶嫌。”太子吩咐道。
很快,大般若寺六護法和僧人們都被帶進寢殿,跪在潤和帝麵前,既不稱貧僧,也不稱草民,行完大禮也隻是低頭跪著,一個字都不說。
潤和帝的視線落在張天師身上:“天師,這可是你大般若寺下落不明的六護法?”
張天師不假思索地搖頭:“回陛下,他們不是般若寺僧眾,都是第一次見。”
太子微笑著戳破:“張天師,去年重陽登高,在大般若寺的藏經閣內,我親眼見了每一位護法,我的記憶力很好,尤其是對人,我不可能記錯。”
張天師簡直不敢相信,太子竟然這樣開門見山,不停地向太子使眼色。
太子佯裝不明白:“天師,你的眼睛不舒服麼?可以去飛來醫館瞧一瞧。還是說,你在質疑本太子?”
張天師忽然又鎮定起來:“陛下,以貧僧之見,太子殿下的身體似乎又有不適,唇指發紺,眼神恍惚……”
太子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當麵指責身體,不慌不忙:“天師,之前你似乎也對陛下如此說,陛下的身體衰老之相越發明顯,記事漸漸模糊……”
“天師,你不解釋一下麼?”
潤和帝慢慢從榻上起身,背靠軟枕看太子與張天師針鋒相對,沒多久又滿臉厭煩:“天師,孤也見過大般若寺的六護法,瞧著也是他,沒錯。”
張天師頓時像受了莫大冤屈:“陛下,太子殿下……請聽貧僧詳說。”
太子好不容易等到這個當場戳破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向潤和帝行禮:“陛下,兒還有事細稟。”
潤和帝垮了臉:“太子,你可知孤甚是倚重張天師?”
太子毫不畏
懼潤和帝:“陛下,正因為倚重,所以今日兒不得不說。”
潤和帝微微皺眉:“太子,抑或九皇子,甚至於大郢平民,隻在孤的一念之間。你可要想清楚了。”
太子恭身行禮:“陛下,兒想得非常清楚,準備得也很充足。”
張天師慌了,平日處變不驚的淡定從容少了幾分。
潤和帝微一點頭:“你說。”
太子自幼出口成章:“除夕夜飛來峰頂落下一座仙宮,陛下與文武百官都見到了,國都城百姓們也見到了。”
“仙宮一直是陛下所求,也是張天師信誓旦旦說一定能引來的。可是這座仙宮與他無關,裡麵的一切都與般若寺不同。”
“張天師慌了,先後派出兩撥人手去查探虛實,先是半路設伏襲擊桃莊百姓;再是潛伏在半山腰,一箭射中魏家小郎君魏勤;最後派出六護法和僧人自殘成病人,混入醫館……”
“醫館的醫仙們對病人一視同仁,卻在救治時遇襲,若沒有崔家五娘率女婢們拚死阻擋,醫仙們很可能被突襲身亡。”
“一而再,再而三,縱火未遂,射傷魏家子弟,意圖暗殺大醫仙;此等惡毒用心,還說什麼佛心慈愛,護佑眾生?!”
張天師立刻跪倒:“陛下,大郢律令講究的是真憑實據,貧僧一心為大郢渡佛法護眾生,不知太子殿下為何對貧僧惡意揣測?”
太子知道大小般若寺的勢力盤根錯節,今日一擊不中,以後必受反噬,麵對張天師的質問,仍然不緊不慢:“前兩批凶嫌共六人,被魏家收押,需要傳來當作人證麼?”
張天師頓時噎住,三秒後才回答:“陛下,大小般若寺上到護法,下到普通僧人,都心懷慈悲,佛門清靜地,不可能做出此事!”
太子讓大管家把大包袱解開,將大小錦盒抖落滿地:“陛下,張天師自稱為您練製獨一無二的丹藥,同時也替文武百官練製丹藥,包括兒臣我。”
“張天師,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何服了這麼多丹藥,仍然沒對你言聽計從?”
張天師望著大小錦盒有些茫然,太子明明吃了的,怎麼可能?
太子命令婢女們打開大小錦盒:“陛下請過目,張天師每次呈上的丹藥都色彩豔麗,每次都說獨得一顆……陛下您的獨得,兒臣這裡也有……”
潤和帝慢慢起身,在婢女們的簇擁中下了榻,看著每個錦盒中似曾相識的藥丸,越看臉上笑容越多:“張天師,你用心良苦啊,練製這麼多份,不知熬掉多少貴重藥材?”
太子一語中的:“張天師,你這是欺君之罪!”
張天師怎麼也沒想到,太子會把丹藥的事情直接捅出來,不可能的,人性就是如此,最是無情帝五家,太子一定每天想登基想瘋了,怎麼可能據實以告?!
太子這個隨時會斷氣的,怎麼可能不服丹藥?他不想活得更久嗎?
張天師混亂了,眼前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怎麼可能?
太子下意識攔在潤和帝前麵:
“張天師,陛下戎馬一生,戰功赫赫,為大郢定下長達三十年的安寧,我尊他敬他,他是我心中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
“從母後懷我開始,沒有陛下的堅持和全力守護,我就不能出生;我出生後,如果沒有陛下傾儘全力救治,我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我衷心希望陛下身體安康,也真心希望大郢繁榮昌盛。”
“張天師,你利用丹藥與佛法,收買文武百官,排除異己,謀害忠良……這兩年我搜集到了許多證據,你若不認,可以繼續對峙。”
張天師臉上的表情從茫然到憤怒,最後佛相莊嚴的臉漸漸猙獰,雙眼布滿血絲,惡狠狠地盯著太子和潤和帝。
太子大喝一聲:“旅賁軍,還不速速拿下?!”
旅賁軍迅速把張天師反剪胳膊,摁倒在地。
張天師的臉緊貼在地上,忽然哈哈大笑:“一個兩個的都活不了多久,還如此猖狂?”
“陛下,您這麼多日沒吃丹藥是不是覺得越來越無力了?沒有婢女們的攙扶,你還站得住嗎?”
潤和帝下意識推開婢女攙扶的手,雙腿一軟,幸好婢女們扶得快才沒有摔倒,這時才意識到丹藥的危害,實在太晚了。
張天師繼續大笑:
“太子殿下,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胸口是不是憋悶得厲害,你的唇色和指甲發紺又明顯了,撐不了兩刻鐘就要暈過去,是不是?”
“以前硬撐,有太子妃在旁邊替你遮掩,可惜今日她不在,誰替你支撐這副破爛身體?”
“一個快老死的潤和帝,一個隨時能斷氣的太子,還希望大郢繁榮昌盛?!真是癡人說夢!”
潤和帝向內侍官明鏡使了個眼色。
明鏡立刻找了帕子牢牢堵住張天師的嘴,任他嗚嗚有聲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旅賁軍士一記手刀把張天師打暈,免得他再橫生枝節,然後因著職業習慣迅速搜身,發現不少顏色奇怪的小藥瓶,都歸置在一個空盒中。
潤和帝仿佛耗完了所有力氣,跌跌撞撞地躺回榻上,眼情悲涼而淒楚。
太子捂著胸口極緩慢地蹲下來,努力呼吸。
是的,張天師說得沒錯,他倆的身體都如此不堪一擊,還怎麼指望大郢繁榮昌盛?!
唇槍舌劍,仿佛一把致命無形無影的刀,直插他們的胸口,頓時疼得渾身發抖。
內侍官明鏡注視父子倆,心疼難當。
太子是從不輕意言棄的人,但稍稍緩和以後看向潤和帝:“陛下,我想去飛來醫館,醫仙們醫術高超,我想再試一試。”
潤和帝擺了擺手:“你這樣怎麼上得去?”
太子笑眯了眼,像個撒嬌的孩子:“隻要陛下允許,兒定能上得了飛來醫館。”
潤和帝仍然擔心,但出口卻是另外的樣子:“你捅了這麼大簍子,就想去飛來醫館躲事?想得美!”
太子還是笑:“陛下,您寶刀未老,對付張天師可太合適了。”
正在這時,錦王殿下的聲音在寢殿外響起:“陛下,太子殿下,處置張天師之事,不如交給本王。你們確實該好好休息,調養生息,何必如此操勞呢?”
不等內侍官明鏡通傳,也不等潤和帝宣,錦王殿下推開寢殿大門,一身戎裝腰佩長劍,走了進來,帶著一身耀眼的銀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