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女醫仙把右眼挖了,把頭都磕青了。”
崔五娘歎氣,這個傳說不僅是真的,隨父兄出征時,還曾親眼見過牧民們如何折磨籠中獸人,手段非常殘忍,獸人的慘叫聲她現在都還記得。
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也許做得比胡姬還要激烈。
……
羅絹用裂隙鏡檢查完胡姬的眼睛,初步確定她是睫狀肌受損引起的瞳孔變形,寫好血常規和血生化的檢驗單,交給她時讓她去門診一樓的抽血大廳做其他檢查。
胡姬剛要拿布條纏眼睛,被羅絹攔住。
羅絹帶著淺淺的笑意:“老是遮著對眼睛不好,你就這樣去。”
胡姬猶豫一下,還是照著羅絹說的做了,從三樓走到一樓,又在誌願者的引導下走進采血大廳,麵對檢驗士和她手中的針,毫無懼意。
這樣的小針,與自己練舞學樂器時挨的鞭子和手板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
愛美之心人皆有知,檢驗士也是喜歡看美人的,望著胡姬的右眼,關心地問:“眼睛疼嗎?”
胡姬一怔,然後連連擺手:“不疼,不疼……一點點疼。”
“不要哭,對眼睛恢複不好。”檢驗士又關心了一下。
胡姬強忍著淚,回到三樓的眼科診室,為什麼這裡的醫仙們都這樣溫和可親?
羅絹要等胡姬的血相報告,確認她沒有其他隱藏問題,就可以做睫狀肌修補手術,在等結果的時候,順便把胡姬領到了提前安排好的臨時女病房裡。
“你先在這裡休息,換上這些衣服,記得帶好手環不要弄丟。”
胡姬向羅絹行完禮,無措地站著,望著乾淨整潔的簡易病床,即使換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仍然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場吉凶未卜卻不願醒來的夢。
……
羅絹回到第三診室,通知一樓再送一個病人上來,等病人在誌願者的帶領下,走進診室時,又怔了一下,啊這……
第二位病人是位年齡很大的老媼,頭發都白了,臉上布滿皺紋,很瘦,像被風乾了似的。
“這位老媼,你哪裡不舒服?能看清多少?”
老媼一動不動,連眉頭的皺紋都沒動一下,仿佛與四周有一道厚實卻透明的牆,阻隔了一切。
羅絹伸手到老媼眼前,她沒有反應,越來越靠近,依然沒反應,指尖都快觸到她的角膜,仍然一動不動。
正在這時,隔壁二診室傳出金屬罐掉落在地的聲音,非常清脆而響亮。
老媼沒有動。
羅絹無奈,走出診室,向著隔壁區大喊一聲:“眼科請耳鼻喉科會診!”
“來啦!”耳鼻喉科熊俊醫生應聲而出,雖然姓熊,卻人如其名,是位非常英俊的男醫生,與婦產科唐彬彬醫生一起,成為醫院的熊唐院草組合。
作為耳鼻喉科第一位出戰的醫生,熊俊邁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內心激動極了,邊
走邊問:“羅醫生,什麼難度,什麼問題?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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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醫生還在想怎麼做檢查的問題,答得十分敷衍。
熊醫生突然停住,神色有些古怪:“羅醫生,大郢有沒有男女大防,我……”
羅醫生無奈搖頭,這熊俊是真正的隻可遠觀、不能了解,內裡是個逗比搞笑男,常常被醫護們嫌棄他白瞎了這副好皮囊。
等熊醫生走進診室見到病人的狀態時,隻覺得眼前一黑,老媼雙眼盲得毫無光感,耳聾也很徹底,她怎麼樣度過一整天?
得,現在的狀態是,問診問不出,比劃看不見,這怎麼辦?
正在這時,眼科的花主任剛好進三診室,看著羅絹和熊俊兩人束手無策的樣子,問:“怎麼回事?”
“聾!”
“啞!”兩人同時回答,雖然內容不同。
這……花主任也怔住三秒,這該怎麼溝通,然後又率先破冰:“就這樣檢查。”
有主任在,羅絹放心地開始檢查“瞳孔對光反射”,小手電掃了一兩下,發現老媼的瞳孔對光反射不僅存在還很靈敏,這說明眼球的各部分結構都完整,包括對應側的大腦神經反射回路完整。
但是,當手指尖即將戳到眼睛時,眼睫都一動不動,又該怎麼樣解釋?
花主任建議:“直接上裂隙鏡檢查。”
羅絹檢查完畢以後,更加無奈:“花主任,裂隙鏡檢查結果正常。”
花主任看向熊俊醫生:“要不,熊醫生你也檢查一下?”
熊俊戴上額鏡,調查立燈的角度,檢查老媼的耳朵,哪知一看裡麵全是耵聹,就頗有耐心地先取乾淨,露出整潔的內外耳道,看到了結構完整的鼓膜……
既沒有外傷,也沒有耳道異物,怎麼就聽不見了呢?
這個結果讓熊俊有些撓頭,難道是耳神經損傷?
花主任看到這樣的檢查結果也有些無奈,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不然先讓她到女病房去休息,找個誌願者小心觀察,看看她是否有其他異常。
羅絹醫生又把女媼送進女病房,由誌願者全程照顧,而且照顧得很細致,這才放心地離開。
花主任拿著對講機:“急診,能不能找到送白發老媼上山的旅賁軍士,有些事情要打聽。”
對講機中傳出鄭院長的聲音,“這就要問旅賁軍隊正和隊副了,人是他們跟著找的。”
很快,旅賁軍隊正和隊副到了門診三樓眼科,麵對花主任、羅絹和熊俊三位醫仙,不禁有些忐忑。
花主任和顏悅色地微笑點頭:“能不能說一說發現這位白發老媼是什麼情形?”
隊正想了想:“當時我們在坊正的帶領下,找尋住在坊內的瞽者,拐過小街時,看到這位老媼坐在路旁,不管是調皮孩童向她扔樹葉,還是來往車馬,她都不知道閃避。”
“因此,我們就問坊正,這位老媼是不是有眼疾?坊正說是的,不知道她從哪裡來,這樣已經有半個月多了,每日就
這樣乾坐著,也不知道怎麼吃喝。”
“按律,武侯應該帶她去核實身份,但她又聾又瞎的,完全沒法問,就隨她去。”
“坊正的妻子聽說要送她上飛來醫館,說她這樣蓬頭垢麵上山實在不敬,就騰了人手替她沐浴換上了乾淨的舊衣服,說這樣才能清爽地送上山。”
花主任皺眉,這些信息對她的疾病沒有任何幫助。
熊俊醫生第一次出門診,無功而返,回科室的時候都覺得有氣無力。
進入診室的第三位病人,不止羅絹,就連經驗特彆豐富的花主任都有些吃驚。
這位病人就是通報裡的六歲孩童,緊閉的雙眼略微凹陷,非常沉默,完全沒有王一一的活潑好動。
花主任不由地噝了一聲,羅絹的心裡咯噔一下,這可不妙啊,相對來說,他們看眼科,與其怕眼睛各部分長東西,更怕的是眼皮下什麼都沒有……
羅絹用大郢語告訴這個孩子:“不要害怕,不要緊張,有哪裡不舒服儘管說……”
等她輪流翻開孩子的上眼瞼時,與花主任交換眼色,不好的預感成真了,這名孩童先天性無雙側眼球。
診室裡很安靜,這是眼科醫生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之一,也是最令他們覺得無力的先天缺陷,確診即絕望。
花主任歎氣:“我們到底不是無能不能的醫仙,誌願者麻煩把這孩子送下去,再叫下一個病人。”
就這樣,病人一個接著一個輪流進入診室,五十位病人在午飯前都過了一遍,除了白發老媼和先天性無雙側眼球的孩童無解以外,其他人都有了明確的診斷,並可以在下午進行後續治療。
下午眼科門診小會議時,各位眼科醫生拿出自己記的病曆和病人特怔,誰也沒想到,大郢的五十位病人,竟然可以彙聚教科書的大部分病例。
眼葡萄膜炎,角膜炎,開角型青光眼和閉角型青光眼,甲亢突眼症引發的眼睛發炎,白內障,黃斑病變以及視網膜剝脫這種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病例。
要全部治愈,夠眼科診室忙活一星期的了。
誰也沒注意到,王一一小朋友自覺擔任醫導服務,現在正帶著先天無雙側眼球的孩童,在門診在一樓慢慢走,陪的時候很有耐心,獨自玩的時間也非常萌。
“給你一粒糖,彆害怕。”王一一又剝了一粒牛奶糖,小心地塞進孩童口中。
孩童臉上的表情有些變幻莫測,良久,露出了喜悅的笑容,糖真甜真好吃。
王一一又問:“你一個人上山嗎?你阿耶阿娘呢?”
孩童終於開口說話,但是很小聲:“他們都生病走了,留下我一個人。”
這下輪到王一一沉默了,許久,忽然大聲說;“我阿耶阿娘過年前也走了,留下我一個人,但是葉裡正還算照顧我……”
後麵發生的事情,王一一沒說下去,反而安慰他:“飛來醫館的醫仙們待我很好,金老給我上課,大家都教我。”
孩童更小聲地說:“我也可以留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