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瑩看著她們的表情,補充道:“等你康複後出院,再換回尿布,這隻是權宜之計。”
事實就是事實,接下來的時間,楊琇和乳娘看著紙尿褲外的顯色帶由黃變綠,紙尿褲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鼓……確實沒有漏到新被子上,而換下的紙尿褲被要求放在指定的汙物桶裡。
真是太神奇了!
楊琇這邊的一切,韓芸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既惦記著豐盛的月子餐,又惦記著紙尿褲。
裴瑩當然不可能偏心,也掏出一包紙尿褲給了韓芸,同時鼓勵道:“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床上活動,儘快通氣(腸蠕動恢複),才能吃東西,是不是?”
韓芸本來不算餓,被飛來醫館式的月子餐引誘得特彆餓,恨不得能立刻通氣,小心翼翼地活動著。
裴瑩按照自己的節奏,定時按壓宮底,看子宮收縮的情況,一忙就是整晚。
新生兒吃得量少,次數較多,一餓就哭,聲音洪亮。
新生兒的胃呈水平狀態,如果喝下的糖水或奶不拍嗝出來,還會吐奶,像楊琇家的兔唇兒又特彆容易嗆咳,特彆折騰負責照顧的人。
第二天早晨,楊琇和韓芸都沒睡好,即使有汪阿姨和乳娘的大力協助,喂孩子也是非常累人的活兒。
忙活了整晚的汪阿姨和乳娘,兩人都累得夠嗆。
裴瑩靠兩杯咖啡硬撐到交班,下班後眯著眼睛,遊魂似的回到值班房,倒頭就睡。
而兩位產婦沒有休息的時候,更沒有換班這一說。
楊琇發愁自己的兔唇兒子,等出院下山以後回家,該如何向家人說明?
韓瑩的問題則最直接和迫切,因為折騰了一晚上,還沒通氣,肚子發脹,整個人都堵得慌。
另外,分娩以後,體內的激素水平會有較大的波動,直接表現為容易出汗和焦慮,甚至於多疑。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還有更多的困難與挑戰在前麵。
……
在留觀室的貴女們對楊琇和韓芸住在產房,非常好奇,特彆想去看一眼,可是急診護士長周潔不同意她們亂跑。
早晨,婦產科譚主任帶著醫生和護士,到急診二樓的留觀室查房,一大群白大褂裡有一個人格外顯眼,就是皇後身邊的女官蓮生,她作為譯語人,一起行動。
蓮生是宮中女官,又是皇後的貼身女婢,樣貌儀態俱佳,說話聲音悅耳,也是冰雪聰明、學習拚命的優秀學員。
婦產科的醫護們學習大郢語都非常認真,但聽到金珠按照譚主任的要求詢問孕婦時,就被她極為標準的普通話回答驚呆了,竟然沒半點口音。
而貴女孕婦們在醫護之中看到金珠,聽到她的詢問,既驚訝又多了一些安心。
等醫護們查完房,貴女孕婦們悄悄拉住蓮生:“如果你去產房,替我們瞧一瞧楊琇與韓芸。”
蓮生做事說話都很有分寸,向她們點頭行禮後離開。
貴女孕婦們又按照譚主任的要求,開始爬樓梯鍛煉身體。
……
醫院的門衛小屋,強哥帶著王一一和盲
童在吃早飯,盲童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熟悉醫館,現在已經到了不需要一一帶路,就可以走遍急診和門診的所有地方。
強哥吃著吃著,眼角餘光看到監控顯示屏上的人像,喲,又有病人上山?嗯,真是個好消息。
再仔細一看,好嘛,這不是崔盛的阿耶,工部侍郎秦盛嗎?
哎喲喂!瞧秦觀那亦步亦趨的恭敬模樣,再看他身後膀大腰圓、衣飾華麗的老人,以及身後數量驚人的婢女和仆從。
強哥拿起對講機:“急診,鄭院長和金老在不在?”
“在,什麼事?”
金老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來。
“之前出院的工部侍郎秦觀來了,好像他爹也一起來了,現在離門衛五十米遠。”
鄭院長剛好在搶救大廳,而中醫科安主任每天例行帶醫護們來看一下崔盛,一是看他開顱手術後的情況;二是,檢查他全身器官功能恢複的程度。
對講機的大音量讓醫護們一驚,秦觀上山可能是因為複查時間到了,如果他帶著他爹上山,那十之八九是為了崔五娘和離、秦盛改姓為崔盛。
無論哪一個原因,秦觀在醫護人員心目中都是大寫的渣男,連帶著對秦國公都帶了一些成見。
崔盛聽懂了,雖然內心插慌,但表麵還是不動如山。
而身為秦國公上山事件的核心人物,崔五娘卻去了眼科門診臨時病房,照看劉阿婆。
醫護們暗藏的八卦欲望達到了空前的程度,既希望發生些什麼,又希望什麼都不要發生,大家各自安好才是真的好。
鄭院長和金老走到門衛。
強哥打開藍鐵皮門,就收到了一封筆力蒼勁的拜貼,轉交到金老手中。
金老打開一看,是秦國公的親筆信,先是對秦觀大鬨搶救大廳表示歉意;然後對飛來醫館的醫護們表達了由衷地尊敬和感謝;最後表示,崔五娘和秦盛在醫館的時間也不少了,打算把他們接回國公府。
強哥不認識大郢字,就算站在金老身邊,也完全看不懂。
鄭院長也是一樣。
金老把拜貼內容轉告鄭院長,然後對王強說:“開門讓我出去,有話要說。”
王強把門打開,鄭院長和金老一起出了門。
秦觀趕緊告訴阿耶,這兩位就是飛來醫館的大醫仙,威望很高。
秦國公是從一品的大員,當然不可能向鄭院長和金老這樣沒品級的行禮,隻是等著他們同意放行,自己就可以把兒媳和孫子接回家。
皇後和太子兩人住在搶救大廳,金老可不會因為突然出現的國公而感到慌亂。
“現在可以進了吧?”秦觀大搖大把、背負雙手,邁著方正的官步向裡走。
萬萬沒想到,金老忽然伸手攔住:“且慢。”
秦觀自從服了藥,頭疼緩解了許多,暴躁的脾氣也改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既溫和又有禮:“不知大醫仙還有何事?”
在鄭院長和金老眼裡,秦觀總算有侍郎該有的風度
。
金老不緊不慢:“崔盛手術後第九日,正是身體恢複的重要階段,需要保持平靜的心態。”
秦觀隱約感覺到一絲逐客的意味,但來都來了,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又說:“醫仙,上山看望妻兒,還請放行。”
金老還是不同意,全院的醫護在崔盛身上花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決定不能在今天功虧一簣:“崔小郎君與崔五娘,都在恢複的緊要關頭,再過幾日等病情平穩,傷口恢複好,自然可以下山。”
秦國公怎麼也沒想到,好不容易上一趟飛來峰,卻攔著不讓進,而兩位大醫仙對秦觀非常不滿,想來之前可能鬨得不愉快。
正在這時,有熱鬨必須看的魏璋,又神龍擺尾似的出現了:“見過秦國公,見過侍郎大人。”
秦國公從骨子裡看不上整日遊手好閒的“閒散魏七郎”,被金老攔下本來就不高興,結果現在還有個魏七隨便插嘴:“你是何人?”
魏璋毫不在意:“秦國公,秦侍郎上次大鬨急診,半夜怪叫驚醒崔盛……對崔五娘惡言相向……飛來醫館不歡迎這樣的病人家屬,請回。”
秦國公簡直不敢相信,看向秦觀,厲聲問:“這是真的?”
秦觀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知子莫若父,秦國公立刻知道這些都是真事,怒氣上臉,一甩衣袖:“你站在外麵,我進去!”
秦觀特彆小聲:“阿耶,兒是上山還藥盒,並且開新藥的,不然會斷藥的。”
“飛來醫館的醫仙們說,這藥不能隨便停,必須每日按時按點吃。”
鄭院長拿胳膊肘撞了一下金老,稍微一指門診方向。
金老立刻會意:“既然如此,秦侍郎,秦國公請進!”
一行人浩浩蕩蕩,被金老和鄭院長帶去了門診,早有大郢譯語人上前,把秦觀帶去了內分泌科。
而秦國公急著看兒媳和嫡長孫,隻能指望金老鬆口:“大醫仙,我兒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生病以後,常常會大發脾氣,有時候甚至控製不住自己。”
“我隻是想見崔五娘和盛兒,再問一問其他事。”
正在這時,崔五娘坐自動扶梯下到一樓,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秦國公,一時間不知道用什麼心情去麵對?
秦國公熱情地迎上去:“崔五娘,盛兒近來身體如何?阿翁很是掛念,特意上山來探望,備了無數禮物感謝飛來醫館。”
崔五娘知道秦國公對自己的好,但也知道他上山為的是崔家助力和崔盛,認真行禮後,特彆平靜地說出事實:
“秦國公,奴已經簽了和離書,盛兒也改姓了崔,從此以後,秦崔兩家再無瓜葛。”
秦國公氣得滿臉通紅,之前在國公府數次頂撞自己,不讓盛兒繼續喝藥,這樣的性子如何當好一家主母,但看到大廳的醫護們,秉持家醜不可外揚,仍然和顏悅色地勸。
崔五娘不得不再次申明立場:“等盛兒康複以後,奴會下山辦好和離事宜,盛兒也會跟著奴住在崔家。”
秦國公萬萬沒想到在飛來醫館,崔五娘竟敢當眾說出這樣的話,斥責的話脫口而出:
“你們崔家到底是怎樣教養女子的?”
“怎麼可以威逼郎君簽和離書?!”
崔五娘這些日子在飛來醫館,重新找回了自信,覺得這種口舌之爭毫無意義,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