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進了搶救大廳直奔護士站,望著圍在電腦前麵的醫護人員,心裡直發毛,特彆怕安主任回頭歎氣。
可偏偏正在這時,安主任歎了一口氣,對著病人或家屬談論還能活多久,是他到現在都無法輕而易舉做的事。
魏璋頓時汗毛倒立,盯著安主任連眼睛都不敢眨。
安主任一扭頭,就迎上魏璋充滿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不由地又歎了一口氣。
魏璋整個人都僵了,不是吧?連安主任都沒法子嗎?
安主任打量魏璋,然後問:“飛來醫館裡,我該和誰說陛下的病情?”
魏璋的視線瞄向太子和張醫師,他倆平日聽到鐘鼓聲就起床的人,今天外麵都已經大亮了,怎麼還沒起?
安主任心知肚明:“以防萬一,太子和張醫師都打了鎮定。”
“……”魏璋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安主任威武!
“和誰說?”安主任發現,自從潤和帝進了搶救大廳,魏璋乖巧得不像話。
魏璋思來想去:“還是直接和陛下說。”
安主任詫異地看著魏璋:“你確定他受得了?”
魏璋聳了聳肩:“陛下同意將飛來峰作為醫館專屬,還停了帝陵的修建,大實話比謊話好得多,因為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安主任點頭:“現在就談?還是讓他好好吃個早飯?”
魏璋一點不讓步:“聽完大實話,陛下胃口更好。”
“走。”安主任雖然套路多,麵對病人時非常爽快。
潤和帝有了久違的清醒和體力,就覺得床簾憋悶,想親眼看到飛來醫館更多的地方,遠多於對吃食的好奇。
安主任拉開床簾,向潤和帝點頭微笑:“陛下,如果您願意,可以聊一下身體情況。”
魏璋先介紹了安主任的厲害之處,然後再介紹飛來醫館的禮儀習俗,最後才翻譯這句話。
潤和帝與安主任互相打量。
尚藥局奉禦白涿忽然想起來,眼前的安主任就是昨晚在小盒子裡不斷與自己溝通的醫仙,頓時好感加倍,昨晚那一路真是自己人生最艱難的時刻。
潤和帝注意到白涿看安主任充滿尊敬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現在這樣舒適的狀態,是飛來醫館的功勞,也向安主任點頭微笑。
安主任向潤和帝侃侃而談,先說他的陳舊性骨折和畸形愈合的部位,指出疼痛的病症。
潤和帝怎麼也沒想到,連皇後都不清楚的老傷,都被安主任逐一指出,又多了幾分信任。
緊接著,安主任講解潤和帝的肺、心、肝等器官的衰退,以及伴隨的病征,指出令他日常難熬的種種。
潤和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主任怎麼能知道得這樣清楚?連自己忽略的地方都指得清楚明白。
最後,安主任講述服用丹藥導致的重金屬中毒,以及寄生蟲的問題。
潤和帝難得沒能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和表情,望著
安主任的眼神,比之前看張天師更加尊敬和信任,可一想到張天師又忍不住窩火。
潤和帝老年人的多疑又占了上風,神色變了又變,問:“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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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璋來回翻譯,覺得安主任回答得真絕。
潤和帝點頭,現在這樣舒適的身體狀態,不論安主任要求什麼都可以付,問:“價值幾何?”
安主任微一點頭:“陛下,請稍等,我讓他們把清單打印出來。”轉身走向護士站。
五分鐘後,折算成米麵糧油的詳細清單(大郢語)版,就呈到潤和帝手上。
安主任特意提醒:“如果陛下有任何不清楚的,儘管問魏七郎君。”
潤和帝邊看著清單上,小到一個注射器,大到心電監護機的費用,全身CT的費用……羅列得清清楚楚。
潤和帝已經知道飛來醫館的語言和計量單位與大郢有很大的不同,忽然瞥了一眼魏璋:“這張表,你是不是也有份?”
魏璋立刻行禮:“啟稟陛下,這張表的換算是飛來醫館的大醫仙們定的,大郢語是奴翻譯的……”當然,裡麵兌現的計量標準,是他提議的。
當然,連他都很意外,鄭院長和金老隻看一眼就同意了。
潤和帝微微點頭,又有些詫異,問魏璋:“為何用米麵糧油?”
魏璋恭敬回答:“啟稟陛下,若是將金銀玉器送上山,並不能直接搬去食堂做飯,還要下山估價兌換成銅錢,才能購買米麵糧油……最初,上下山屬實不便,有了梯索以後才方便許多。”
“醫仙們屬實不了解國都城,估價兌換都可能被居心不良的商鋪坑黑,所以,米麵糧油直接上山最是方便。”
簡而言之,在飛來醫館的醫仙們麵前,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大郢的麵子。
潤和帝放鬆地歎息,確實是這個道理,下意識開口:“明鏡啊,把孤的印章拿來。”
幾個人麵麵相覷。
白奉禦趕緊提醒:“啟稟陛下,內侍官明鏡沒有跟隨上山,與皇後殿下一起守宮。昨晚上山突然,未曾帶印璽。”
潤和帝微微點頭:“筆墨伺候,孤來寫。”
魏璋立刻翻動病床的餐桌,擺在潤和帝麵前,位置調得剛剛好,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水筆,遞到潤和帝手中:“陛下,請。”
潤和帝年齡大了以後,某部分心性反而偏向孩童,對飛來醫館的物品好奇得不行,恨不得每一項都為自己私有,拿著水筆試用一下,既有如願的愉悅,又有那麼點微妙的嫌棄:
“這筆跡也太細了。”
魏璋把潤和帝批注完的清單拿在手裡。
潤和帝拿著水筆把玩,並沒有
還給魏璋的意思,看向安主任:“孤還有多少時日?不是臥床不起,不是頭暈眼花……”
安主任聽了魏璋的翻譯,不得不承認,潤和帝是他見過最勇敢的老人,沒有之一,非常坦率地回答:“陛下,必須承認,我們不能讓人返老還童,更不能白骨生肌。”
潤和帝聽完翻譯,安主任這麼誠懇,很對胃口。
安主任開始解釋:“吸氧可以讓您神智清醒,那些老傷的疼痛可以打封閉針……這樣的狀態,儘我們全力,大約能維持十個月。”
潤和帝把玩水筆的手指一頓,雙眼大睜:“真的?”
安主任認真點頭:“是的。”
潤和帝連問了兩遍,得到肯定答複以後,麵露喜色,太好了!原以為,這幾日自己就去黃泉看望老部將們。
萬萬沒想到,自己這樣無痛又清醒的狀態可以有十個月。
十個月!可以做許多事情,太不可思議了!
潤和帝把水筆還給魏璋:“好!非常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魏璋喜憂摻半,皇後好不容易恢複健康,還有大把時間要過,偏偏好不容易清醒的陛下隻剩十個月。
但是,這十個月裡,陛下好好發威,可以整肅多少事務?
潤和帝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急脾氣又占了上風,問:“那孤幾時可以下山去?”
安主任盤算著,其他的什麼都好說,但是下山後的氧氣是大問題,國都城不通電。
魏璋趕緊勸解:“陛下,先接受治療,急不得。”
潤和帝當然明白這個理,可是時間不等人,太多事情要做。
安主任思來想去,安撫道:“陛下,何時下山取習於您的身體狀況,至少五日後才能回答這個問題。”這十個月充滿變數,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潤和帝看到白涿眼中的擔憂,立刻明白,向安主任微笑,扯來自己第二關心的事情說:“不知太子現在何處?恢複得如何?”
安主任有一瞬間的無語,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再一想,鎮定劑的功效也差不多要過了;也不能一直給太子和張醫師用鎮定劑。
醫院的玄學又來了,意外萬一都不能想,一想就成真。
他們的身後,忽然響起了太子的聲音:“陛下?”
緊接著就是張醫師:“陛下?”
安主任果斷拉上床簾,先出聲警告:“陛下剛醒,需要靜養,不能打擾。”
太子和張醫師立刻乖了,縮回伸長的脖子,能聽到陛下和安醫仙說話的聲音,能看到他端坐的身影,就證明陛下的身體還可以。
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安主任又把魏璋拽到太子和張醫師的病床中間:“你倆算是脫離危險期,也不能大悲大喜,保重自己的身體才能關心他人。”
太子和張醫師前幾日撤了心電監護,但在韋主任的醫囑下,已經養成每天定時定量吃藥的好習慣,對自己的身體也漸漸有數。
太子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