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認為,橫豎都是性命,全都抓起來祭神等於滅村滅寨,純屬造孽。
還有些認為,他們癡傻蠻橫不服教化,還經常在山路附近遊蕩,搶采藥山或獵戶的物品,滅掉也是活該。
盧知縣想要在暮山縣做出功績,就必須先“解釋清楚這些矮小又癡傻的人”,第一不是什麼妖邪之後,第一弄清楚原因,第三有沒有什麼法子改變?
盧家之所以是綿延五代的貴族之家,就是因為每位盧家人都為家族發光發熱,家族內相互提攜,信息共享。
盧澹身為正三品太常卿,阿耶盧申之前還是太子太傅,在盧家頗有聲望。
他們對族中青年才俊多有提攜,盧滿為民著想、求到這裡,自然能幫就幫,但看著這些畫,又陷入沉思,這怎麼幫?
盧申吃完菜粥,拿帕子拭了嘴,伸手:“給我瞧瞧?”
“阿耶,您看信不暈麼?”盧澹嘴上這樣問,但遞信過去毫不遲疑。
盧申先翻畫紙,一頁又一頁,看得直皺眉頭,問兒L子:“真有這樣高不過腰的矮人?”
盧申仔細看完畫紙並沒有眩暈,才接著看信,看完以後整張臉都皺了,自認這輩子也算博覽群書,仍然受到不小的衝擊。
下一秒,盧申就看到了跟隨潤和帝上山的尚藥
局奉禦白涿,這老頭兒L現在完全是一副上山休沐的狀態,在搶救大廳悠閒地踱著步子。
盧申低聲招呼:“可是白奉禦?”
白奉禦自從上山以後,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治療和診斷疾病有這麼多方式方法,認定無藥可依的病人,在這裡一位接著一位被治愈或好轉。
自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尤其是在潤和帝一天天好起來時,恨不得從飛來峰頂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在飛來醫館自尋短見屬實是玷汙之舉,白涿忍住了。
萎靡了兩天,就被安主任看出來,一句話就讓他熱淚盈眶,因為安主任說:“白奉禦,如果沒有你,陛下撐不到上山的時候。”
人最怕鑽牛角尖,安主任一句話就把白奉禦從牛角尖倒出來,頓時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但因為常年積蓄的精神壓力,偶爾還是會失眠。
每次失眠,白奉禦就會下床溜噠,在盧申眼裡,屬實是自動送上門的。
白奉禦見盧申小聲招呼,走過去略一打量:“盧太傅,氣色好多了。”
盧申趕緊拱手:“白奉禦,盧某才疏學淺,剛收到六張畫,實在怪異,不知能否鑒賞一一?”
白奉禦沒忍住樂了:“盧太傅,您是公認的博覽群書,這分明是拿奴尋樂子呢?”
盧申趕緊把畫攤在病床上:“白奉禦,請。”
白奉禦有一位孫女就嫁進盧家,現在夫妻和睦,所以打趣歸打趣,畫還是要看的,隻一眼就怔住:“這……”
盧滿做事相當細致,附了暮山縣的輿圖,標出這些人生活的位置,不僅畫了人像,還做了詳細的尺寸,隻要認識字都能看得明白。
白奉禦皺著眉頭,喃喃著:“暮山啊……”
盧申立刻感覺到白涿的異樣:“你知道?”
白涿微微點頭:“暮山縣山地占了九成,平地不多見,耕作艱難,百姓多數以采藥和打獵為生,山林深處草藥極多且品質極好。”
“三十五年前奴去過暮山采藥,也就是輿圖標注的地方,采藥之時確實遇到過這樣的人,起初以為遇到了深山精怪,嚇得不輕。”
“因為他搶我們的吃食,幸好我們人多,舉著火把嚇唬他,他還撿石塊砸我們,呲牙咧嘴頗有些嚇人……很快來了一位心智健全的老人家,也是采藥人,說是這裡有個村,除了村長,其他村民都這樣。”
“並不是什麼精怪,生下來與尋常嬰兒L無異,但就是長不大,癡傻得厲害。附近的村民們都說這個村受了詛咒。”
“等我們采藥下山,去了暮山縣衙,看到有這樣的矮人被關在籠子裡,據說是偷竊財物,被發現後還打傷主人,被村民們抓住一頓爆打。”
“矮人蓬頭垢麵,臉上胳膊上青青紫紫,眼睛腫得厲害,蜷縮在籠子裡瑟瑟發抖。”
“不論師爺問矮人什麼,他都咿咿呀呀,回不出一句人話。山裡的野猴看起來都比他機靈許多。”
“那時候,采藥老人說,村子裡有十餘人。但這封書信上說,村子裡有百餘人。”
盧申和盧澹聽完,眼中的驚訝擋不住。
正在這時,潤和帝拉開床簾,盯著白涿:“這麼多年,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白奉禦趕緊回話:“啟稟陛下,當時奴奉知府之命進山采藥,歸期有時限,看了一眼就走,來不及深究。”
潤和帝慢慢下床,把畫和書信都看了一遍,沉默許久:“要說見多識廣,飛來醫館的醫仙們應該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