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畫師柴齊一直在醫院到處畫,找到他可不容易。
鄭院長打電話給監控室:“把魏家畫師柴齊,對,就是背著畫板到處跑的大郢人,讓他到搶救大廳來。”
監控的力量無比強大,十分鐘後柴齊背著畫本、腰間彆著畫筆桶,叮呤當啷地跑進搶救大廳,恭敬地向潤和帝行跪拜禮,因為禮行得特彆認真,畫本和畫筆桶掉在地上,發出不小的響動。
夾在畫本裡的大幅畫紙掉了一地,把老臣們看得一怔,畫裡的動物大熊貓、小熊貓和水池裡的金魚都完全寫實,冷不丁一眼過去以為是真的。
柴齊慌張地收拾畫頁,醫護們也替他撿畫紙,然後跪在潤和帝麵前:“陛下,請恕奴失儀之罪。”
潤和帝和顏悅色地問:“你姓柴名齊,行十九,是吧?”
柴齊整個人都傻了,陛下說得這麼清楚,肯定是要治罪,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潤和帝向來語氣嚴厲,但笑意明顯:“孤向太子妃問起過你,太子妃說當初是賞識你的才華收留在魏家,是良民不是家奴,這三個月你作的畫早就超過魏家的要求,你現在來去自由。”
柴齊還是不明白,隻顧著害怕。
“柴齊,
你可願意進翰林院當畫工?”
“啊?”柴齊腦袋裡嗡嗡的,對自己這種無人問津的畫師來說,當翰林院的畫工就是一步登天了,這怎麼可能?
“不願意?”潤和帝早就看過柴齊所有關於飛來醫館的寫實畫,以前肯定看不上,但因為飛來醫館實在超出想象太多,隻有柴齊的畫最貼合實物,漸漸的就越看越喜歡。
“奴願意!”柴齊太開心了,回答得特彆大聲。
“免,起身,”潤和帝當然知道世家盤根錯節,也想知道鹽運路上會發生什麼,飛來醫館的那些機器沒電無法使用,也就沒法帶到暮山縣去。
所以,潤和帝覺得,柴齊這種從不修飾、力求逼真的耿直畫師,很適合做鹽運路上的“人體照相機”,但不論是人還是玉石,都需要敲打。
“柴齊,翰林院不養閒人,如果你願意當畫工,那就跟隨盧家送海鹽到暮山縣;之後,再跟隨盧家派出的運鹽人,將沿途看到的怪病、或者難治的病人,都畫下來。”
“畫得越真實越好,打聽得越細越好,你的畫可以交給郵差送回國都城。你可願意?”
柴齊雖然很喜歡畫飛來醫館,尤其喜歡大熊貓和小熊貓,心中不舍,但他打小就有當“畫天下”的心願,隻苦於囊中羞澀,畢竟在大郢遊山玩水也是非常昂貴的。
於是,柴齊提了心中疑問:“請問陛下,盤纏、吃食、四季衣服、畫紙和畫筆這些,需要自備嗎?”
潤和帝哈哈大笑:“一應費用自然由翰林院出,月俸準時發放,但你必須呈交畫作。”
“啟稟陛下,奴願意畫遍大郢。”柴齊的性格和畫風一樣,務實又勤奮,衣食不愁、畫筆畫紙無限量供應,解除了後顧之憂,不論畫多少張都不會累。
潤和帝的臉色一沉:“若你辜負畫紙畫筆,隨意隱瞞歪曲事實,一經發現,必有重罰。”
“奴謹遵陛下教誨。”柴齊怎麼也控製不住上揚的嘴角。
潤和帝很隨和:“你跟著盧常卿下山,辦妥入職事宜,收拾行裝跟隨盧家家仆出發,不得有誤。”
柴齊再次行禮:“啟稟陛下,奴到飛來醫館後,受到醫仙們的諸多照顧,連紙和筆都是他們贈送的,奴……”當時出發得急,身無分文上山,每天三餐都吃食堂,除了謝謝,什麼都沒付出過。
潤和帝示意柴齊繼續說。
柴齊從畫夾裡找出一張折疊的畫紙,恭敬地交到鄭院長手裡:“真心之拙作,感謝醫仙們。”
鄭院長很意外,打開畫紙一看,背景是非常逼真的搶救大廳,畫了所有在搶救大廳工作過的醫護們,每個人都栩栩如生,也包括自己和坐著電動輪椅的金老。
鄭院長和醫護們看得有些呆,輪椅上的金老笑著向柴齊致謝:“多謝柴畫師,飛來醫館的紙筆有很多,你多帶些下山吧。”
於是,供應科保科長接到金老電話,給柴齊送來了一大箱紙和筆,畫筆包括但不限於油畫棒、水彩筆和水粉顏料。
柴齊激動得熱
淚盈眶,又從畫夾裡找出七張畫紙:
第一張?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供應科保科長開著液壓叉車、誌願者們拖著液壓轉運車在醫院大門口裝糧食;
第二張,保科長和食堂大廚們搬運食材,庫房裡新鮮的食材堆得整整齊齊;
第三張,食堂大廚和誌願者們做早食,炸得胖胖的油條,冒著熱氣的鹵蛋鍋,大鍋的豆腐湯;
第四張,全體保安站在停車場邊,聽隊長王強開晨會布置工作;
第五張,是食堂大廚和誌願者們在後廚準備龍蝦大餐,圍在一起刷龍蝦,剁蒜蓉,配調料;
第六張,亮著紅□□的警務室,狄警官和小葛警官在晨跑的畫麵;
第七張,是刑警老秦和火調員鄔筠背著登山包,穿著全套冬裝,走向醫院大門,旁邊的鄭院長和金老眼中的擔憂非常明顯。
供應科保科長看得鼻子都酸了,怎麼也沒想到,做後勤的也有被看見、被記住的時候,更沒想到從不和人說話的柴齊畫師,把所有人都畫在紙上。
看過畫的人心裡很清楚,畫師柴齊這三個月,除了吃飯睡覺,真就不停地在畫,不然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成品畫,對畫畫是真愛。
柴齊小心翼翼地抱起大紙箱,向醫護們點頭微笑,跟著盧湛離開搶救大廳。
醫護們在搶救大廳的窗邊,看著柴齊走出醫院,默默在心裡祝他一路平安。
潤和帝讓殷氏兄妹退下後,半躺在床頭,閉目養神,開始期待柴齊發回國都城的畫。
盧家的效率也是極高的,第二天一大早,鐘鼓聲響起,盧家馬車載著送信家仆和辦好入職的柴齊,以及一馬車的海鹽,在盧家護衛的護送下,駛出國都城的延平門,向暮山縣出發。
馬車駛出延平門後,柴齊掀開帷裳向外張望,晨曦的光縷進天邊浮雲,給飛來峰頂的飛來醫館投下了層層光霧,依然清晰。
也是這個時候,忙活了小半夜的金老,吃完早飯後遞了一撂紙頁給潤和帝,最上麵一行大郢文字“鹽稅製度”。
潤和帝將紙頁擱在餐板上,一字一字地仔細看。
金老在裡麵列出了由官府出麵與各地商人合作,監管鹽礦、製鹽和加工等流程,並控製特殊鹽轉運、發放和售賣等措施。
目的是讓所有百姓都能吃上物美價廉的食用鹽,讓暮山縣山區的貧苦山民,也能吃上花銷得起的海鹽;同時國家也有穩定的稅收部分。
紙頁的最後一行:“一點淺薄之見。”
潤和帝反反複複地看了三遍,然後將紙頁傳給其他老臣們看,每個人都極為認真,看完後遞給隔壁床的老臣。
趙國公在趙月的攙扶下起身,借了搶救大廳的紙筆,在四拚的A4紙上,畫出了在大郢鹽礦、鹽井和海鹽的分布圖,詳細標注地點、大概產量,確認無誤後呈到潤和帝手中。
潤和帝下床,把分布圖貼在大白板上,與老臣們商議執行方法、監督管理和維持等方麵的細節。
最年輕的老臣六十八歲,年齡最大的八十二歲,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用了好幾日的時間,《大郢鹽稅製度》初具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