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方超趕緊搖頭,“我們又不是綁架,還不讓人聯絡外界的。”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他光腦裡也沒什麼聯係人。”
“‘教授’保密等級高,他沒多少跟彆人聯絡的機會。”江策轉過頭,“但他現在已經不是‘教授’了。”
嚴真神色一動,臉色煞白地捏緊了手裡的本子。
遊淼淼一直沒有開口,但他一直看著嚴真,這會兒才慢悠悠收回目光:“走吧。”
方超嘴巴微張,左看右看,有些疑惑:“這就完啦?”
“你們見教……見嚴真就為了給他送份作業?”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跟在他們身後離開他的門前,才聽見遊淼淼開口:“他好像搞不太清楚狀況。”
江策停下腳步,回頭聽他的讀心結果。
“他對你有種古怪的競爭意識。”遊淼淼瞥了眼江策,“尤其是在知道你是江姝的兒子之後,他似乎……”
江策挑眉:“說。”
遊淼淼輕咳一聲:“他想過撮合江姝和嚴飛將。”
方超恍然大悟地一拍手:“他羨慕你媽!”
遊淼淼聳了聳肩:“但他並不想有個哥哥——他看見你的時候想起了嚴亦誠,很不巧,你們兩個哥哥,他都不想要。”
江策活動了下手指。
霍言拉了拉他的手:“這說明江阿姨特彆好!”
江策動了動手指,把他的手包裹在手心,收回目光:“我又沒說要去燒了他。”
“除此以外,隻能看出他自視甚高,一直以‘教授’的身份為榮。”遊淼淼無奈地搖搖頭,“他似乎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是正當被選上的,是個真正的天才。”
“他還以為自己隻是被嚴飛將做的錯事牽連,所以才不得不離開第一基地。”
周尋表情有點古怪:“這……”
方超抓了抓腦袋:“……也不能全怪他。”
“彆人哄他,說他是當之無愧的天才,他聽多了當真了,也難免。”
他往後看了眼,“不過都離開研究所了,他以後遲早要麵對真相,但願他不會經受不了這種落差吧。”
“彆人幫不了他。”遊淼淼收回目光,“以後也很難有人幫他了。”
“他不想被人可憐,才裝出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不過再這麼下去,他隻會讓自己的處境更糟。”
周尋有些唏噓,深沉開口:“虎落平陽,得先裝成狗,才能活下去。”
霍言小聲提醒:“但老虎是貓科,應該是裝橘貓吧?”
周尋噎了一下,惱羞成怒去拽他:“我難得說點有哲理的話,你能不能不拆台!”
他們打打鬨鬨離開,嚴真一個人躲進自己的房間門,打開了江策遞給他的那本書冊。
他先大致翻閱了一遍,又檢查了常見的暗號,掃描了上麵附著的教學演示網址,最後得出結論——這確實就是一本生物練習冊。
嚴真有些茫然地站在書桌前,不明白江姝給他這樣一份練習冊是什麼意思,總不能真的是告訴他不論何種境地都不能忘了學習吧?
他正疑惑,門忽然又被敲響了。
他有些惱怒,但還是走到門口,一把拉開:“你們又……”
他看清了門口的人,表情變得不太自然:“是你……你來乾嘛,我不想見你。”
嚴亦誠對他笑了笑:“我剛剛聽見你和人起了爭執。”
“用不著你管。”嚴真至今仍然記得他剛被帶進自己家的場景——他那時候好像淋了雨,身形單薄得不像話,看起來好不可憐。
嚴飛將護著他,就像護著一隻流浪貓把他帶進家門。
他小心翼翼地跟他打招呼,眉眼都寫著溫順怯懦,但嚴真還是像被人侵入了領地的幼獸那樣跳腳。
——小孩子的喜惡從不掩飾。
他大吵大鬨,要他從自己家裡滾出去,然後他就生平第一次挨了嚴飛將一頓臭罵。
嚴真現在長大了點,但依然非常、非常討厭他。
他想嚴亦誠看自己,恐怕也是一樣的。隻是現在他們身份調轉,他才是被收留的那個。
嚴真臭著臉:“我……”
“你太吵了。”
嚴亦誠溫和的聲音從對麵傳來。
嚴真驀的睜大眼睛,像是從來沒想過他會這麼對自己說話。
他扭頭對上他的視線,他那雙淡琥珀色的眼睛。
嚴真停下了動作,眼神逐漸空洞,像失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嚴亦誠對他笑了笑:“我不是對你說過嗎?我不喜歡吵鬨的孩子。”
“安靜一點,就像不存在一樣,好嗎?”
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嚴真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走廊的監控如實記錄下這“兄友弟恭”的一幕。
嚴真表情空洞地回到座位前,眼皮沉重地往下墜了墜,他趴在桌子上慢慢睡過去。
門被輕柔地帶上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嚴真猛地驚醒,他像是做了個恐怖的噩夢,卻對夢中的一切毫無印象。
他張了張嘴,又下意識捂住了嘴。
——要安靜。
這裡不是他的家,他現在寄人籬下,他要降低存在感,要保持安靜,要……像不存在那樣活著。
他捂著自己的嘴,慢慢在椅子上蜷縮成一團。
門又被敲響了,但他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門口端著點心的阿姨疑惑地和同伴對視一眼:“還沒洗澡吧?這麼早就睡了?”
她為難地看了看手裡的點心,“大少爺還讓我研究下他喜歡吃什麼呢,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