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反正將來珍重的都是彆人。
暗紅色的跑道裡不知道摻了什麼材料,看上去有些細碎的反光,兩人慢悠悠地走著,影子在月光和路燈下交融。
確如任延所說,從體育公園穿過去後,路程便縮短了許多。崔榕和任五橋今晚也都不回來,隻有西西在門口蹲著,喚了一聲就當迎接過了。這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知道安問好欺負,現在看到他都不躲了,往地上一躺,大發慈悲地給安問一個討好它的機會。
任延目不斜視地從貓身上抬腿跨過,“摸完它記得洗手,它最近喜歡在貓砂盆裡打滾。”
呔!簡直是血口噴人!每次都一拉完就被毛阿姨鏟走了,貓砂盆裡隻有豆腐砂的奶香,打個滾怎麼了?怎麼了?
“嗷嗚!”西森貓小獅子般罵人。
任延:“罵我也沒用,今天病了,沒空伺候你。”
安問抱起這坨貓,讓它舒服地賴在自己臂彎,撓它的下巴。趁任延洗澡,他抱著西西公主進次臥:“你喜歡這裡是不是?要不要做個標記?”
西西公主:“???”
“像上次一樣。”
拜托,上次也是任五橋汙蔑造謠!
“你看這個床又大又軟,快,做個標記,他打你我就幫你攔著。”安問把它放床上,蹲在床邊跟它打商量:“你在我床上尿尿,我就可以睡他房間裡了。我不喜歡他,就是一個人睡太恐怖了,我不敢。”
西西公主歪了歪腦袋,藍眼睛溜圓,粉紅的貓唇微張。這是陷阱,聰明的貓都不會中計的。哼,膽小又單薄的漂亮少年,在它的故鄉俄羅斯是會被西伯利亞的風吹壞的!
安問逗它一會兒,哄它噓噓,還沒哄出結果,就聽到浴室裡一聲重響。
兩人浴室是分開的,安問心裡一驚,扔下貓跑過去。洗手套間的門開著,任延隻穿著內褲,上身和長腿都光裸在外,身上半乾,而浴巾掉落在一側。
安問進來時,任延正撐著洗手台深呼吸,長長的額發被打濕了些,垂著掩住眼眸。
他的呼吸聲沉重,且抬起的眼神也是先迷離後清醒的,安問很快明白過來:“燒得這麼嚴重?有沒有摔到哪兒?”
任延自嘲地笑了一下:“太久沒生過病了,有點不熟練,我沒事,你……”
安問似乎沒在聽他說什麼,目光直直地、發愣的、又仿佛帶著痛和震驚地看著任延對著他的那一側身體。
肋下斜腹的淤青……斑駁而深淺不一。
這麼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他今天就是又發燒又感冒又忍著這樣的傷,陪他在網吧打發時間的嗎?一瞬間的痛席從心臟抽至全身,安問痛到失語,任延反而笑了笑,一邊從抽屜裡拿著剃須刀和泡沫,一邊漫不經心地調侃:“怎麼了,我身材再好也不至於看這麼久。”
電動剃須刀嗡嗡地運作。
過了許久,安問敏銳而固執地盯視著他,輕聲問:“為什麼會有這麼重的傷?”
“等這周末再告訴你。”
“去醫院了嗎?上過藥了嗎?做過檢查拍過片了嗎?”
任延從鏡子裡看了眼自己的傷處,用家常便飯的口吻說:“這點傷不至於。”
當時防守有虧,被小森逮著空檔急風驟雨般落著拳,觀眾席一片揪心驚呼,也正是這樣,後麵逆風翻盤絕地反擊時才夠好看,賞金嘩啦啦進賬,老嚴笑得連手上佛串都拿不穩。小森現在在醫院躺著,估計要休賽一兩個月,被擔架抬下去時豁了牙的那半邊嘴血紅一片,而任延站著居高臨下,喘息如獵歸之獸,在歡呼和金色燈光下,他垂眼看著小森,眼神淡漠。
任延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很喜歡這種全力以赴你死我活的快感。小時候那位老師一點也沒說錯,他就是骨子裡的躁動,骨子裡的暴戾,骨子裡地追求刺激和腎上腺素。練大提琴是無濟於事的,崔榕一直很怕他有一天籃球不打了自由搏擊也不玩了,去搞極限運動。
不過身體素質再高的人,在病毒炎症麵前也要認栽,這會兒彆說打拳了,就隻是站著好好地刮完胡子都夠他累的。
安問跟著他進房間,心裡綿密的疼讓他喘不過氣。呼吸了,但隻能喘上半口,如同一口地下井枯了,怎麼搖杆都沒法汲到一星半點活水。
任延又吃了兩粒藥,掀開被子坐進去,在他額頭上輕輕點了點:“夢遊呢?”
安問眨眨眼,眼睛濕濕的。任延歎了聲氣:“怎麼這麼愛哭啊?回去洗澡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
明明剛剛路上還玩笑說要一起睡的,這會兒卻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提了。安問很想問問他還作不作數,他腦子裡還反複浮著那個瑪麗肖的臉,一個人睡會嚇死的。但任延不提,他主動說,便顯得他很想跟他睡覺……好丟臉。
安問磨蹭著,伸出手去摸他額頭:“睡一覺會好嗎?”
“應該吧,藥應該有用。”任延關了四周明亮的燈帶,擰開柔和的壁燈,口吻淡淡地說:“我房門不鎖,實在怕的話,就過來。”
“我不怕。”安問應激地嘴硬。
任延哼笑一息:“好,我們問問最勇敢了。”
安問仍不想走,不想說晚安,搜腸刮肚地,忽然想起來:“那我給你熱杯牛奶吧!”
說完這句話,便起身飛快地跑開了,“不用”兩個字停在任延舌尖,他無奈地咽了回去。房內陷入安靜,他深深吸了口氣,用指腹按了按肋下傷處,眉頭皺得很深。這次可能真得去醫院了,離聯賽還有二十天,他不可能真的扔下球隊不管。
熱牛奶照道理來說不難,但安問沒經驗,火開到最大,一眨眼的功夫便噗了鍋,最底下一層燒出糊味。他手忙腳亂地擰了火,心虛,淺淺抿了抿,像喝煤炭燒灰的水。“呸呸呸。”偷偷倒掉。
小天才熱牛奶不允許失敗第二次。安問充滿成就感地端上二樓,結果發現任延已經睡著了。
發燒的人呼吸聲沉重,聽著都覺得氣息滾燙。任延卷著被子,眉心蹙得很緊,壁燈的光暈籠著他,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窪陰影,看著沒那麼桀驁了。安問抹了抹臉,覺得自己眼花了,因為他現在看任延像看個成績好聽老師話的乖小孩,還挺脆弱的。
牛奶還燙著,安問席地而坐,不著急叫醒他,兩隻手臂乖乖地交疊搭著床沿,將下巴貼上去,歪著臉看任延。
明天酒醒了後,什麼都會忘乾淨嗎?安問鬼使神差地直起身子,兩手支撐著,將頭垂近任延臉側。
反正在網吧裡都已經偷親過一次了,再偷親一次也沒什麼區彆。而且任延病得這麼重,應該一時半會不會醒的。而且的而且,他們現在還是名義上的談戀愛,親一下天經地義吧。
安問列足了三個充分必要條件,眼一閉,心跳靜止,他將唇貼上任延的。
不能怪他,因為沒人教他原來接吻是一件這麼舒服的事情,一旦偷偷嘗試,就會上癮。
他不知道,凡事不過三,任延大發慈悲地放跑了他一馬,不可能再放跑第二馬。
被偷親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掀開了眼眸,手臂用力,自然而然地攬過安問,讓他上半身失控地貼到了床上。
“唔!”安問睜大了眼睛,腦子裡隻掠過一個念頭……他終於醒了。
隻是還沒來得及理清這句話背後暗含著怎樣令他羞愧的潛台詞,便感到唇瓣被任延用力吮住廝磨……好舒服。被偷親的人反客為主,奪去了所有的主動權,要教一教他什麼才是真正的接吻。
發著燒的人呼吸和唇都燒得滾燙,安問滿臉不正常的潮紅,口鼻間徹底被任延的氣息占滿。剛剛換上的家居服被任延的大手揉皺,緊緊地貼在肌膚上,皮膚被他的掌心隔著衣服摩挲。
氣喘籲籲間,唇稍稍分開,安問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單膝跪在床上,軟著腰,仰著首,貓一般地舒展自己在任延的懷裡,衣衫和被褥都被兩人滾得淩亂。
眸色從迷離到清醒,安問喘著氣,臉色怔怔的,條件反射先扇了任延一個巴掌。
任延被打得側過臉,指尖擦到嘴角的傷,他用舌尖頂了頂,眸色比窗外夜色還濃:“可以伸舌頭嗎?”
瞳孔都因為這禮貌的一句問話而微微擴散,還沒想好“可以還是不可以”,人便又被折著腰按進懷裡,任延的鼻尖抵著他的麵頰,深深地嗅著:“寶貝怎麼這麼香?”
想起插進瓶中的鬱金香,夜露勾引出植物深夜的香氣。
安問張嘴想罵,隻是嘴唇剛一張開,便被任延用唇舌堵住。
又是狂風驟雨般的一陣深吻,吻得人呼吸不能,吻得他像被任延的氣息淹沒溺斃。
沉淪之中,安問還迷迷糊糊地想著抗拒,兩手推著他的胸膛想要起身,但力氣比觸電時更酥麻綿軟,等到任延的舌尖掃開他的齒縫強勢頂入,安問所有的抵抗都隨著力氣而被抽空了,他順從地閉上雙眼,頭皮一陣陣發麻。
他的舌尖那麼燙,舔著他的上顎,與他渡著津水。
安問下意識地嗯著,像什麼小動物被欺負得狠了。但這還不夠,任延啄吻他嘴唇,眼神微眯,在他耳邊低沉地命令:“寶貝把舌頭伸出來。”
再度吻入時,安問張著唇,抬著腰,摟著他的肩膀,乖乖地與他唇舌交纏,不知休止。
吻得昏沉時,冷不丁被出考題。
“一天的體驗期,是截止到十二點,還是按二十四小時?”
安問回答不出,覺得自己也被傳染得發燒啦,一想到過了零點就不能這樣跟他親親接吻,心裡似貓撓。
“二十四小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