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胤礽隨賈林氏提前去往庵堂供花果,上山路上巧遇陰差鬼吏,駐足突聞秘事,堂堂地府判官竟想為友人取下吳氏女頭顱。
山風穿林,霧氣漸濃,鬼差之間交談還在繼續。
“命絕又貌美的女子多的是,何苦與此女糾纏?”尖利聲音鬼差望著焦黑冒煙、皮肉翻起的手心,心中打起退堂鼓,此女實在紮手,世間每日殞命女子恁多,換一個沒異相的便是,那不省事多了,何必苦耗!
粗嘎聲音趙老三無奈,“老哥哥以為我不想?”
“何故?”尖利聲音提心問道,不會又與那位老爺有關吧?
趙老三歎氣,“陸判怕是露了消息給那書生,那書生就瞧上此女了,追著我辦此事!”
他整日奔波拿鬼索魂,公務繁忙,每隔幾日才得空來拿此女一趟,次次受傷而歸,不是花時間修養,就是耗鬼氣修複,日子苦著呢,如何不想換!
思及此,趙老三“嗚咽”一聲,欲哭無淚,“不乾不行,我如今在陸判手下考評,能否升鬼仙咫尺一步,好哥哥,你可得幫我一幫!”
尖利聲音自然知道升鬼仙對他們這等差役來說何等重要,皺眉思慮掙紮後,咬牙相勸:“三兒,你可想好了,這異火來曆不明,內含功德之力可是實打實的,說明此女必有大氣運,這樣的人避之尚且不及,你要上趕著得罪?”
尖利聲音萬分後悔,早知趙老三這錢掙得如此燙手,他就不來了,如今惹上這遭事兒,進退兩難!
“作孽!”尖利聲音低咒。
偷聽的胤礽,亦想如此感慨一聲。
“你待如何?”尖利聲音又問,趙老三既找了他來,必是有想法的。
趙老三見尖利聲音鬆口,連忙道,“我跟了這女子一月有餘,幾次嘗試後方知,勾魂索雖碰到她便會燃起異火,但同時,鎖上陰氣亦會侵襲她的身體,你看,她如今臥倒在地、動彈不得,便是陰氣侵噬入體之果,隻需你我兄弟二人合力,輪流勾上幾次,此女必死……”
“你瘋了!”尖利聲音被趙老三的驚天之言嚇得發抖,倒吸一口氣,低聲尖斥道,“這可是殺人,沾上因果,你道天道能饒你我!”
勾魂與陰氣殺人可不一樣!
陰差勾魂乃陰陽輪回,天道認可;
陰氣殺人可是罪孽,天道可不當你是不是鬼差,一律依害人厲鬼處理,如此,彆說升鬼仙,便是哪日不想做這鬼差了,投胎轉世都沒份兒!
趙老三哪能不知此理,連忙辯解道,“老哥哥何出此言?此女早該在生死簿上一筆勾銷,你我二人是照常勾魂拿魄,哪來殺人一說?”
“不成,不成!”尖利聲音暴躁地來回踱步,嘴裡連連拒絕,直欲要走。
趙老三看出他退意,便加大酬勞,“老哥哥助我升鬼仙,大恩難報,岐玉山有個狐狸洞,裡麵狐狸精修的采補流功法,害人無數,若今日事成,我助老哥哥奪那狐丹如何?”
狐丹是鬼差修行好物,狐妖若真采補吸食了人之精氣,致人死亡,可誅,天道允許,尖利聲音動心,眼珠轉得溜圓。
趙老三趁勢追擊,不停蠱惑遊說。
胤礽在不遠處,聽著兩鬼博弈往來,想是那尖利聲音鬼差已被說動了,吳家姑娘危矣。
母親極喜歡這姑娘,為此下了不少心思,胤礽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在眼前。
隨即調動身上紫氣,擴散開來,向著林中最陰冷之處走去。
紙扇輕搖,緩步靠近,恍若信步閒庭。
兩鬼差好容易計定,正準備實施,不想一股灼痛感忽從後背傳來,兩人回首,皂衣竟被燒出個大洞,皮肉焦紅,伴有灼燒火光。
兩鬼大駭,極目望去,竟見一濃鬱紫氣圍繞之人朝他們而來,兩鬼急忙閃身百尺退避。
“怎回事?紫氣?人間帝王!”尖利聲音嚷著,節節後退,剛被趙老三鼓起的欲.望瞬間平息,金銀、狐丹又如何,他要不起!
“趙老三,我早說此女必有大氣運,招惹不得,你好自為之!”說完,轉頭隱去身影跑了。
趙老三聽著尖利聲音冠冕堂皇的馬後炮,氣得肝火直冒,可眼下情況,任是心再不甘,也隻能暫退,避其鋒芒,遂也隱了身形,速速離去。
鬼差退去,山間霧氣慢慢散開,氣溫回暖。
胤礽瞥過鬼差離去的方向,又垂目望向側臥伏地的女子。
一身粗布素衣,手中緊握一支形似尖頭鑿子的木樁,像是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暴起傷人,模樣略顯怪異。
胤礽無意冒犯,見鬼差離去,轉身便要離開,回眸側身時,突然想起母親那“看一眼”之說法,不忍母親一番心意白費。
遂改了主意,移步靠近,欲看一看女子麵容。
不想目光落在女子臉上的一瞬間,女子睜了眼,漆黑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嗜血暴戾,衝麵襲來,淩厲刺骨,若是常人見了,必嚇得屁滾尿流,可胤礽非常人,不止沒被嚇退,反目露趣味,略感稀奇。
一在深閨、宮廷中養大的女子,為何會有如此眼神,便是她反殺一欲汙辱她的地痞無賴,也不該有如此濃重的煞氣,此般煞氣,胤礽隻在久經沙場的將士身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