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常生病,不用吃藥的,遂隻仰臉望著老嫗,黑溜溜的眼睛透著期待,與她商量道,“婆婆,我不吃糖,用糖換你的拐杖行不行?”
老嫗一時哽住,她的糖換她的竹杖,便是空手套白狼也沒這般套的!但也隻得憋著氣道,“不行喲,老婆子沒了這竹杖,走不了路的。”
誰知,這孩子指了指他家院裡的柴堆道,“婆婆,我家有好多,跟你換好不好?”
老嫗低頭仔細瞧了瞧手裡的竹杖,就是路邊隨意砍下的竹竿子,有何特彆,這孩子看上什麼了?
可不管看上什麼,她都不能在此耽擱了,隻與孩子商量道,“你把糖吃了,婆婆就給你怎樣?”
孩子嗅了嗅糖上的藥味,不濃,應是不苦,能吃下的,遂拿起放入口中後,朝老嫗伸手,要竹杖。
老嫗驚了,這糖上的迷藥可是沾唇就能起效,何以這娃兒將整塊含進嘴裡,眼神還能如此清明!
可時間容不得她驚疑,老嫗隻當藥效慢,哄他道,“跟婆婆到那邊去,再給你好不好?”
孩子隻覺這個老婆婆奇怪極了,不過也可以,便回頭朝家裡告了一聲,“娘,我出去玩會兒。”
他自想著拿了拐杖,還要送去給那位道人,定是要花些時間的。
老嫗被他嚇了一跳,低沉著嘶啞的聲音忙問,“你家中有人?”不對!她方踩過點兒,這家沒人的。
果見孩子搖了頭,“沒有啊。”爹爹還沒回來,家中隻有娘,娘又不是人。
老嫗聞言,輕輕舒了口氣,將孩子領到指定的地方,見四處無人,立即直起腰,抄起孩子便跑。
孩子未喊未叫,她隻當迷藥起效用了,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一直有一縷白氣飄飄蕩蕩跟著她,不時與孩子嬉戲,後又附到孩子的衣物上。
話分兩頭,林雅茹見弟媳平安回來,又聽丫鬟說那鬼也不在荒宅中了,心終於安定下來,嗔怪著弟媳不許再行這等讓人揪心之事,否則,她就要寫信告訴姑母了。
吳熳聽得她這小.學生告狀的語氣,隻笑不語,以後再遇這等事兒,也不會再叫她知曉了。
臨近薄暮,吃席的最後一批人終於走了,殘席自有馮信安排之人收拾,主子等便先行回城。
路上,胤礽吃了酒,便將馬讓給了王官兒,自個兒坐在車轅上與他閒話,又問起那厲鬼之事。
隻聽王官兒不可置信道,“……那厲鬼本被我重傷,可今兒一見,也不知得了甚奇遇,元氣完全恢複不說,還變強了不少,青天白日裡就敢往陽光下跑,唬了我一大跳!”
說著,王官兒心有餘悸摸摸他的寶貝人皮傘。
今兒厲鬼突然遁至陽光下,他愣了一息,便被厲鬼抓住空檔,衝臉來了一擊濃鬱鬼氣,若是沒有人皮傘抵擋,他不傻也醒不過來了。
眼下,王官兒不僅自己納罕,還與胤礽抱怨,“也不知是何機遇,竟能叫鬼在如此時間內變強……”後又歎起人的氣運問題。
他沉浸在思緒中,未注意到胤礽垂了眸,臉色晦澀不明,右手食指按緊了拇指上的扳指。
胤礽想到了他在祖塋山上拈的那柱香,那是上供給林家長輩的,厲鬼林潦與他的母親同輩,勉強算得上林家長輩之列,那香是否叫他享了去?
如此,他非出手不可了。
卻說林朝之回到家中,妻兒皆不見,以為兩人又藏了起來與他頑鬨了,便喊了兩聲,叫他們彆頑了,可仍不見聲響。
林朝之邊笑,邊坐下倒茶解酒,方見桌上有妻子留的字條,說她有事兒帶兒子外出一趟,很快便歸。
林朝之因常見妻子采藥,或帶孩子去山林裡玩耍不歸的情況,倒也不擔心,隻笑笑,將愛妻的字條認真疊好,放入匣中,便胡亂洗漱後躺下,摸著妻子的枕頭,略感寂寞。
次日晌午,妻兒還不見歸,林朝之有些著急,瞬即又想妻兒皆有法力護身,定不會出意外的。
但心中煩躁慌亂不已,隻到莊中走走散心,可見莊中人形色匆忙,林朝之忙上前詢問,方知昨日莊子上竟走失了兩個孩子。
林朝之又聽人說兩個孩子均是五六歲,模樣長得極好,一時慌了神,他的兒子也是這般,昨日也不見了!
他這才慌忙往老族長家趕去,想請族人幫忙尋一尋。
不想,老族長家擠滿了人,隔著院子都能聽見好幾個婦人的哭喊聲。
男人這頭,有人在指責昨日那場祭祖太張揚,才叫拍花子的混了進來,就該叫那家人賠!
林朝之聽得生氣,正想近前怒斥,便聽老族長拍了桌,怒喝道,“我看你是昨兒酒多了,今兒還沒醒,說的甚胡話!”
訓畢,又叫來林晉之,叫他進城一趟,請那兩家人來相助。
畢竟昨日做席麵的、端茶倒水、傳菜的大家都見了,密密麻麻多少人,將那些人請來,尋起來也快些。
林晉之忙去了,林朝之才上前與老族長耳語道,他的妻兒似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