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在閨中時便聽過敦老爺的大名,知他確有真才實學,蘭哥兒親近這位老爺,於科舉一道,確實有益;
王熙鳳則是單純相信賈元春的眼光,在宮中當差多年、又能一躍封妃之人,心思、眼光皆差不了,娘娘能看中的,必是確實當結交的,且她又有吳漫這層關係在,更方便了。
時妯娌二人正各有各的打算,那頭,娘娘已經考起叔侄二人的學問。
隻見蘭哥兒對答如流,所言所語直叫妯娌二人聽得雲裡霧裡,而寶玉,先時且能答上幾句,隻漸漸低下頭去、鼻尖冒汗,支支吾吾再冒不出一個字。
而娘娘的臉色沉了不止一兩分,王熙鳳也知曉是個甚緣由,寶玉就沒正經念過幾天書,若再問下去,臉色難看的,可就不止娘娘了,遂笑道,“筵席已齊備,請貴妃遊幸。”
賈元春聞言,忙調息幾瞬,又叮囑家中長輩道,“不嚴不能成器,還請老太太與太太多用心。”寶玉再這樣下去,可就真養成膏粱子弟了。
後又見寶玉氣焉,賈元春歎息一聲,隻令熟悉園中的太監領路,草草幸過一圈後,便入席開宴。
隻這回,賈元春隻改了園中幾處不合時宜的匾額,又給各處院子賜了名,再無集眾姊妹作詩之興,隻令父親賈政尋清客幕僚中有大才者再作匾聯即可。
後便是點戲、看戲、賜賞。
眾人方謝恩起身,便聞太監言請貴妃回宮。
諸人皆驚,上千人日夜不休忙活了大半年,娘娘不住下?隻遊幸幾個時辰?
又見娘娘淚流滿麵同老太太與太太道彆,言下次省親之事,許多人複鬆了口氣,如此,辛勞才算沒白費,後隻恭送娘娘上輿離去,等待下一次之期。
醜時過後,寧榮街上細樂聲喧漸息,煙火聲卻驟響,驚得慕哥兒一顫,眼未睜便皺臉哭起來,胤礽半嫌棄半心疼地將他抱起,又拍睡著方塞回被褥下。
見他一落地便自覺鑽到妻子懷裡,胤礽沒好氣笑了一聲,才重新吹燭躺下。
次日,吳熳正帶著慕哥兒在園子裡看雪,便聞兆利來報,“大奶奶,外頭有個大太監領一群小太監來送賞!”
送賞?
吳熳聞言莫名,今年過年宮裡的賞賜都受了,還有什麼賞?
隻她將慕哥兒交與身後的奶娘時,忽的想起某種可能,眼瞬間冷下來道,“將慕哥兒送去院裡,叫大爺帶著,這‘賞’我去領就行。”
男人出來,說不得還得下跪,她見不得。
兆利才應了聲“是”,便見大奶奶大步出了園子,忙從奶娘那兒接過大哥兒,逗人笑著,往書房去尋大爺。
吳熳出來一瞧,果然好大的排場,相互一見禮,那大太監才道,“見過縣主,奴才夏守忠替賢德妃娘娘送賞……”緊接著,口裡便一一報著賈元春給她家各人的“賞賜”。
話畢,這太監猶笑道,“娘娘格外敬重賈敦大儒與縣主,所授之禮同榮府裡的政老爺夫婦、璉二爺夫婦彆無二致,且還多了些療傷的藥酒、補身的藥材,希望大儒與太太能早日康複呢!”
吳熳聽了這話,皮笑肉不動,聲音清冷道,“如此,便謝過娘娘與公公。”
說著,又令管家封銀子。
夏守忠得了財,本該高興的,隻他眼神微動,略算了算他與小太監們到手的銀子,這數目……可遠超了娘娘賞下來這些東西的價值。
他因抬眼瞧了這位縣主一眼,見人麵色不好,不由想起上回來送賞的小太監私下所言:娘娘的那位堂兄弟,連屁股都沒挪一下,眼皮亦未掀起瞧一眼,似乎沒將娘娘放在眼裡……
如今看來,這位“忠順王府”的縣主,怕也如此,他要不要轉告賈妃呢?
夏守忠麵上笑眯眯,心中百轉千回,不自覺掂了掂手上的銀子,與人告辭,去了。
待人走後,大門關上,吳熳令人將東西上檔便不再管,回了院中。
隻見胤礽抱著慕哥兒在門口等她,見她便淡笑道,“我真怕她的對手且未動手,我便忍不住先動手將她拉下馬。”
賈元春這種不顧他們意願,強硬要將人綁在她船上之舉,真是……惹惱他了。
又說林黛玉,昨日亦得了高出迎、探、惜三春一大截的賞,且有幾樣賞賜同賈寶玉的相同,清歌思索片刻,當機立斷,叫黛玉“病”了,又派人至賈林氏處告知情況,擔心這位太太病中還來探望。
隻沒想到,因著此次省親,寧榮二府主子都累倒了,隻賈寶玉一個閒人,賈母遂派了他來守著林黛玉,一來可照顧一二,二則陪黛玉解悶兒,增進二人感情。
賈寶玉自是樂意,日日都來,噓寒問暖,親自喂藥、端飯,清歌偶聞他竟還打聽黛玉的藥方,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賈老太太是鐵了心要將這二人湊在一起,隻得又將消息傳給吳熳,請她想想法子。
時清歌消息傳來,胤礽也在,跟著聽了聽,便同來報信兒的王嬤嬤道,“回去告訴你們姑娘,不必‘病’了,沒的吃那麼些補藥,將身子吃壞了,隻叫她等到五月,我們便帶她回揚州。”
王嬤嬤聽得瞪大了眼,瞬間又喜上眉梢,連連點頭,急急告辭回去,欲將這好消息早早告知自家姑娘。
且她隨姑娘來都這幾年亦想家了,如今得知能回家,怎能不喜!
待人走了,胤礽見妻子疑惑望著他,隻道,“再不走,爺真怕忍不住親手將賈家送上斷頭台!”
賈元春真是每一次都在他的底線上蹦躂,再者,都中恐要亂了,他們一家及身前身後一係人,實在沒必要卷入其中。
正好,揚州雅崇書院也邀父親去講學,待慕哥兒辦了周歲宴,父親的學生們也都春闈結束,他們便可在天暖花開的時候,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