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網吧, 小麻雀精引著路遙往下山的方向走。
不仙山一麵朝陽,一麵背陰。
背陰那麵草深樹高,妖物精怪常隱於其間, 下山卻是往朝陽的那麵走, 山下就有衡澤宗。
衡澤宗是個小宗門, 聽聞這幾年大師兄帶眾多師弟師妹出宗遊曆,留守宗門的隻有一些根基粗淺的小弟子和身體不好的薑堰。
即便如此,小妖怪們輕易不去招惹衡澤宗。
修士斬殺妖魔慣來不留情, 修為低微的妖物精怪尋常見到他們都繞道走。
但不仙山是個清靜的好地方,背陰一側潮濕陰冷,是小妖物、小精怪最喜藏匿的地方。衡澤宗從不打擾山林間的妖物精怪, 兩方算是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和。
也就小麻雀精欠, 平日喜欺負上山采藥的薑堰和小藥童。
走出林蔭,淡金色的陽光鋪灑下來,拂散晨曦撩起的薄霧。
路遙鞋上沾了露水,停下腳步,低頭跺腳,心裡琢磨小麻雀精是不是在糊弄她。
小麻雀精們卻很著急, 落在路遙肩膀上,用喙叼她的頭發,催促她繼續走。
領頭的小麻雀精乾脆落在路遙頭頂,不停啄她腦袋, 急得不行:“咕,咕嘎。”
路遙:“……”
路遙又被推著走了一段,眼看就要下山,她停住想問清楚。
“嚶——”
一道嬌嫩又略尖利的聲音從小路旁邊的草叢傳來。
這山路並非為人所修,而是有人頻繁上山下山, 走得多了,踩出來的一條崎嶇小路。
小路兩旁雜草茂盛,全是一叢一叢似劍刃的修長草葉,葉尖還凝著晨露。
路遙站在石頭上,探頭朝草叢張望,雜草又深又密,沒看見什麼。
將要入夏,她彆的不怕,就怕有蛇。
路遙對那種渾身覆滿鱗片的爬行動物沒轍,看到都要打寒顫。
若是妖物,不至於躲在草叢裡不敢現身,路遙抬腳準備走,草叢裡又傳來聲音。
“嚶嚶——”
這聲音倒有些耳熟,路遙腳下頓住,感覺像在哪裡聽到過。
“嚶——”
小麻雀精們也激動起來,不停去叼路遙的衣袖,直把她往草叢裡拉。
路遙站著未動,朝領頭的小麻雀精伸手:“過來說話。”
小麻雀精落在路遙手心,歪著腦袋賣萌。
路遙垂眸:“不吃這套,好好說話。”
“路姑娘?”前方傳來一道略帶驚喜的聲音,“這是準備下山?”
路遙抬頭,看見身穿道袍的薑堰。
他今日沒背藥簍,也沒帶藥童,手裡隻拄著一根木棍,顯然不是上山采藥,要去哪裡,一目了然。
小麻雀精從路遙手心飛走,全都遠遠落在路旁的草葉上,做出一副跟路遙不熟的模樣。
路遙沒理會它們,抬頭對薑堰道:“我方才聽見這草叢裡傳來聲音,不知是妖物,還是山林間的小動物。”
薑堰探頭朝草叢裡看,眉心微攏:“待我去看看。”
薑堰雖羸弱,法術也低微,但他四五歲就開始跟著師父上山采藥,後來又同師姐一起。
待師父、師兄弟、師姐都下山遊曆,他開始獨自上山采藥。
他平時不大理會山上的妖物,其實也是懶得攀扯,倒沒有太害怕。
薑堰拿木棍扒拉開草葉,提起道服下走過去。
草叢開始窸窸窣窣晃動,草裡果然有活物。
但薑堰來來回回穿了幾圈,都沒抓到那小東西。
小麻雀精們落在草葉尖尖上看熱鬨。
迎著薄薄的晨曦,路遙看見少年額頭浸出汗水,想招呼他回來,找不到就算了。
來回折騰這麼久,稍微有點警覺心的小動物早該跑掉了。
“咚——”
忽然,一團黑白色的毛絨圓球從斜上方的草叢裡滾出來,直直撞在路遙腿上。
路遙蹲下去抱住小腿,疼得齜牙。
這是一塊鐵嗎?
感覺腿骨都撞斷了。
那東西好像也撞懵了,身體團成一團,捂住腦袋不動彈。
過了一陣,它開始發出哀哀的叫喚聲。
路遙愣了一下,終於想起來在哪裡聽過這種聲音——某字母網站上的大熊貓視頻,那些圓敦敦的黑白滾滾就是這種嬌嬌的聲音。
看體型,這該是一隻大熊貓幼崽。
小麻雀精全都飛過來,落在路遙的肩膀和腦袋上,蹦蹦跳跳,嘰嘰喳喳,仿佛在說“就是它就是它”。
路遙叫薑堰回來。
薑堰揮汗走過來,看到團在路遙腳邊不動的滾滾,露出詫異之色:“以前沒有見過這隻食鐵獸妖。”
路遙:“這是妖?”
薑堰點頭:“未化形,但有妖氣,確實是一隻妖。隻是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不仙山。”
小麻雀精焦急地啄路遙腦袋。
路遙悄悄使用能力聽它心音,小麻雀精說這是一隻半妖。
路遙眨眼睛,低聲問:“你們確定?”
小麻雀精昂頭挺胸地保證。
路遙又問薑堰:“你能看出這妖是新來的?”
薑堰撓頭:“山中精怪其實和林間飛鳥、水中魚蟲沒什麼不同,都是世間生靈。我每年上山數次,見得多了,自然識得。”
網吧出現後,來不仙山的陌生妖物多了許多,但他們隻在陰山一麵活動,又有結界隔絕妖氣,薑堰也就不管。
退一步說,他就是想管,也有心無力。
路遙伸手推地上的毛團,這東西跟小狗崽似的,死死壓著路遙的腳被推就發出哀哀的叫聲。
薑堰問:“店主準備拿它作何?”
還能作何?
路遙從隨身倉庫拿出乾坤袋,直接把還在哭慘的小崽子裝進袋中。
那麼沉一坨,她可抱不動。